收聽收音機的往事
郭松
在上世紀(jì)六七年代,物質(zhì)和精神都匱乏的時候,無論新聞、社論還是歌曲、評書等都要從收音機里收聽。那時候人們的工資都不高,別看收音機也就一兩百塊錢,只有條件好些的家庭才買得起。
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父親買了一部半導(dǎo)體收音機,好像是南京生產(chǎn)的熊貓牌,聽說是一百多塊錢。印象較深的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小喇叭”節(jié)目,只要“小喇叭節(jié)目開始廣播了”的聲音響起,就會聚精會神地趴在收音機旁收聽“每周一歌”《火車向著韶山跑》《我愛北京天安門》等歌曲。
我上初中以后,開始收聽“新聞和報紙摘要”節(jié)目,愛收聽“電影錄音剪輯”、根據(jù)小說改編的“廣播劇”和京劇樣板戲,還愛收聽評書和小說連播,幾乎每天一到時間,就守在收音機旁,想知道頭天講到的“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到底會怎樣。什么《楊家將》《岳飛傳》《西游記》《三國演義》等,讓我聽得如癡如醉。那是我最早接觸小說,每天晚上都要聽,要是落下一回,就會覺得少了點什么。
依稀記得,小喇叭有聽眾信箱欄目,小朋友可以給小喇叭寫信,把自己編的故事告訴小喇叭,編得好的小喇叭就講給小朋友聽;也可以點播自己喜歡的歌曲、故事。每當(dāng)小喇叭聽眾信箱“我是小木偶,名字就叫小叮當(dāng)!我是小叮當(dāng),工作特別忙,小朋友來信我全管,我給小喇叭開信箱”的聲音響起時,我的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一個長著翹翹鼻子、大大眼睛、細(xì)細(xì)脖子、頭上沒幾根頭發(fā)調(diào)皮男孩的形象。慈祥、風(fēng)趣、耐心的孫敬修爺爺講的孫悟空、神筆馬良、孔融讓梨等故事,抓住了我的心,節(jié)目播完后,我還意猶未盡,思緒還在故事中。
從1975年起,我開始聽劉蘭芳整理編寫的評書,如《薛剛反唐》《樊梨花》《幻世魔王程咬金》《趙匡胤演義》等,劉蘭芳訓(xùn)練有素的演說,給人一種抑揚頓挫的感覺。記得她在一評書中有這樣一個句子:“波鈴鈴鈴鈴、嘩啦啦啦啦,馬———褂鑾鈴?!蹦锹曊{(diào)干練中透著豪邁。聽著她特色鮮明的評書演說,讓我了解了了岳飛、穆桂英等英雄人物。父親也愛聽評書,有時他有事沒有聽到,我就給他講當(dāng)天的內(nèi)容。有時去看露天電影,為了既看電影,又聽評書,父親把收音機帶到操場。播評書的時間到了,他取出收音機,抽出接收線,盡量放小音量,一邊看電影,一邊聽評書。
那個年代,文化生活很單調(diào),除了看電影,就是聽收音機。那時父親在縣政府人事局工作,家里的收音機有個時段是他專用的,即《新聞與報紙摘要》,一到這個時段,父親就會把收音機音量調(diào)大。上初中后,我愛聽的節(jié)目是評書,每天中午一放學(xué)就飛快地跑回家,趕在十二點三十分到家,打開收音機聽劉蘭芳的《岳飛傳》《楊家將》,單田芳的《隋唐演義》《三俠五義》,田連元的《劉秀傳》等。單田芳那略帶沙啞的聲音講著《隋唐演義》,饒有興趣地聽著白袍小將美羅成大戰(zhàn)靠山王楊林,混世魔王程咬金如何搞怪,單二爺義薄云天,聽秦瓊大戰(zhàn)尉遲恭……有時聽入神了,飯都忘了吃。
那個年代,還沒有電視機,更沒有電腦、手機,那部收音機調(diào)節(jié)了一家人的娛樂生活。每天晚飯后,父親就拿出收音機,把天線拉到最長處,各個角度試調(diào),調(diào)到一個合適波段。但經(jīng)常沒聽多少時間,收音機因信號不好,聲音又中斷了,發(fā)出吱吱吱的雜音。父親又小心移動換方向,再調(diào)出一個波段。一九八四年,我大學(xué)畢業(yè)到部隊,就買了一臺收錄機,放磁帶的那種,帶有收音機功能。一九八七年,我去貴大讀研,收錄機陪著我?!拔缫沟氖找魴C輕輕傳來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遺忘的時候,我依然還記得,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月亮躲進云朵,星星眨著眼睛,校園里傳來熟悉而動聽的歌曲,心中萌動起一種美好的情感,仿佛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似的。
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生活單調(diào)的年代,收音機的存在顯得格外珍貴。無論在部隊,還是在校園,收音機的聲音總能帶給人一份獨特的陪伴。不禁讓我想起那首經(jīng)典英文老歌《昨日重現(xiàn)》,它描繪了一個人在少年時刻守候在收音機旁,期待著那熟悉的旋律響起。隨著音樂流淌,仿佛每個音符都在召喚著我們的記憶,引領(lǐng)我們回到那些充滿激情的歲月。
收音機的魅力,不僅在于它的聲音,更在于它構(gòu)建的情感連接。那是一種奇妙的體驗,能夠讓分散在各個地方的孤獨靈魂聚會。聲音穿透外界的喧囂,讓人們得以靜心,想象曾經(jīng)的過往或未來的美好。在城市的夜晚,收音機的聲波像一條無形的紐帶,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能撫慰心靈的波瀾。許多人習(xí)慣在柔和的音樂聲中入眠,那種寧靜的感覺,是收音機帶來的安寧。
而收音機的互動性、更是讓人倍感親切。在過去,許多電臺晚上都會開設(shè)節(jié)目,邀請聽眾打電話交流,分享自己的故事或心情。參與感讓人們覺得自己并不孤單,每個人的生活中都藏著歡樂與悲傷,通過電波傳遞,使得這些情感在不知不覺間連接在一起。就像我一個朋友說說,他的祖母走過九十多個春秋,收音機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在她走完人生旅程時,家人選擇把那部收音機和她一同下葬,不僅是對那份陪伴的眷戀,而且是一種精神寄托。
在無線電這條聲音的河流中,我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也許是無數(shù)次在午夜時分跟著歌聲輕聲吟唱,也許是在寧靜的校園里與你的朋友一起分享最愛的曲調(diào)。收音機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陪伴我們度過無數(shù)憂傷與快樂的瞬間。它是生活中那一盞恒久的燈,讓我們在迷茫時找到回家的路。
如今,雖然網(wǎng)絡(luò)媒體和數(shù)字音樂已成主流,但在我心中,收音機的聲音依然具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在這喧囂的世界里,或許我們再度需要找回那份靜謐,與收音機一同重溫那段值得珍藏的青春回憶。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每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心中都應(yīng)該有一部收音機,陪伴自己穿越歲月的長河。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xué)》《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fā)文120余篇,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