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江邊插柳
文/郭貴武
家鄉有條江叫嫩江,在我國版圖上東經123.5度,北緯47.9度,可看到一條彎曲藍色細線。嫩江濕地水草、柳條豐茂,大片大片,密密匝匝走不過人,家鄉人叫它柳條通。柳條通里的二年柳條綿軟,可用來編筐窩簍,用來裝菜、拾麥穗、拾玉米。冬季用筐拾農家肥,還可以編笊籬賣錢。做笊籬是農家冬閑時的活,那時的口號叫:“冬閑變冬忙”。村民們從江邊割來柳條,在鐵鍋里蒸一遍,然后用兩段木棍夾住蒸好的柳條,用力將柳條外皮擼掉,露出里面白色枝骨,就是編筐,編藝術品最好材料。多年生的柳條,農戶家蓋房子用它做屋頂房薄,三九天割的柳條拒腐蝕、不生蟲、還保暖。
二十世紀70年代家鄉柳條派上了用場,柳編出了名。熏蒸后剩下雪白枝骨的柳條,編織各式各樣籃子、花籃藝術品,推向市場。為了發展柳編產業,公社成立了柳編廠,誠聘各生產大隊柳編骨干人才。經過不懈努力柳編作為藝術品上了廣交會,銷往國內外,文章作大了。為確保柳編原材料供應,解決材料不足問題,從長遠觀點出發,公社決定將江邊空地都插栽上柳條,保證柳編事業長期發展。
那年秋季,公社社員都忙秋收,公社把這個艱巨任務交給了公社中學,那時的學生年齡都偏大,大多數十八九歲的樣子,學工、學農有力氣。那時我們中學去了2個排男生,農村孩子干農活不含糊。動鍬動鎬,用鐮刀割豬草,家里農活沒少干。江邊插柳用鐮刀,鐮刀是我們常用的農具,安全沒問題。
這次插柳植樹公社非常重視,專門派了干部、林業技術員。學校除了班主任親自帶隊,還指派了一名副校長。插柳開始之前,技術員講解技術要領并做示范。技術員拿一根柳條,去掉細的梢節,每20厘米削一段,才叫樹栽子,柳芽向上插進泥土里。株距要求不嚴格,目的把空地插滿,插的越密成活率就越高。我們2人分成1小組,一共分成30多組。柳條栽子就地取材,身邊就有一墩墩條子,隨割隨用,自己供應自己。先在樹叢中選粗細均勻優質柳條,去掉梢節部分,用刀削成段插入泥土里,地濕泥土很松軟好插。偶爾遇到較硬地塊,就用鐮刀頭將樹栽子拍進土里。我們拉網地毯式橫排往前插,由組長掌控速度,誰也不甘落后,前后左右,相互照顧不留空地。組長時不時還要檢查質量。排長是總監督,插密了沒問題,插稀了排長就要提醒。回頭看看我們插完的一片片樹地好有成就感。
午飯是大鐵鍋煮手拉面,鍋口有兩個小伙子合抱那么大的圓,裝水就裝了好幾水桶。幾個人站在大鍋旁,用手將面盆里和好的面揪一塊,抻巴抻巴就下到鍋里,面片張張大得像小面餅。鍋下灶膛里填著干柳條,火勢熊熊,大鍋里湯水沸騰。這邊幾個人在面盆里忙著往鍋里拉面,另一面幾個人持大鐵笊籬往盆里撈面。得到面的同學端著碗,半生不熟坐在大江邊吃起來。眼望滔滔江水,觀賞水中游魚,伴著初秋草香,心里美滋滋。渴了喝一口江水,清冽甘甜。學生吃飯,老師忙著用磨刀石給學生磨鐮刀。有的學生帶舊刀生銹鋼口不好,學生戲謔,騎二里地都不鏟屁股,磨起來費勁。老師用力把刀磨得雪亮鋒利,提醒大家注意安全。老師和學生一樣喝江水,吃白水煮面,野外生活好快活。
午飯后插柳繼續。開始我們還是按著技術員要求插。干累了,手上也沾滿了黏糊糊樹汁液,就不守規則了,怎么方便怎么干,芽眼朝上還是朝下,顧不了那么多。向陽坡柳枝還有綠葉,淘氣學生開始做柳笛,柳笛聲聲熱鬧非凡。第二年春天,我們去江邊看插栽的柳條,成活率90%以上。還別說,倒插的柳條栽子,照樣向上生長成活,“倒插垂楊柳”并非笑談。
舊地重游,嫩江濕地變成了茂密柳樹林。公社柳編廠柳編依舊登上廣交會大雅之堂。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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