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作者:贠靖
初冬的渭河平原,略帶寒意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清新的泥土氣息,遼闊的田野在晨光中逐漸蘇醒。遠處的渭河如一條銀帶蜿蜒流淌,清澈的河水里倒映著一塵不染的藍天與遠山。
小王莊就躺在渭河的臂彎里,一片灰色的屋頂在陽光下泛著金黃的光澤。村外的麥田里,新生的麥苗整齊排列,苗尖上掛著晶瑩的霜花。
新旺停腳步,彎腰抓起一把濕漉漉的泥土,湊在鼻孔下嗅了嗅,一抬手撒開了去。泥土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落在麥苗上發出刷刷的聲音。這聲音聽上去很是悅耳。
過了一會,他蹲下來,出神地瞅著面前散發著勃勃生機的麥田。這是三叔家的麥地,前邊不遠就是河灘。河對面便是有名的王莊鎮。那里地處渭河與涇河的交匯處,依山傍水,鎮子的一半躺在蔥綠的山坡上,一半伸進波光粼粼的河道里,儼然一幅絕美的畫卷。
因占據了涇河渡口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王莊鎮和鎮政府所在的大王莊一年四季車水馬龍,商賈云集,附近幾個縣來收購山貨、販賣布匹的絡繹不絕。
而河這邊的小王莊因交通不便,多少年都沒什么變化。
以前河灘上有座木橋,后來被大水沖毀。鎮上和村里都沒錢修,這么多年了,村民們去鎮上,只能跑十幾里地,繞到上游的山底下去。
修橋,一直是村民心里的一個夢想。但那不是花一點錢就能解決的問題。所以這么多年,作為村支書,新旺想都沒敢往那上頭想。直到被鎮長打電話叫到辦公室,他還感到云里霧里的,像做夢一樣。
“這是真的?有人要投錢給我們村修橋?那得花多大一筆錢呀!這咋事先一點風聲都沒透?”“當然是真的啦,你不就一直盼著這一天嘛!咋的,人家投錢修橋還要征得你同意呀?”鎮長笑著問,新旺忙搖搖頭:“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給搞蒙了,不知該說啥好。”“那就啥也別說”,鎮長盯著新旺,一本正經道:“我告訴你王新旺,這件事不僅是你們村,也是鎮里縣里的一件大事,到時縣領導還要來出席開工儀式呢!”“這也是真的?”新旺面露喜色,抓著腦門。
“當然是真的啦!”鎮長說:“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修橋可能要占用你們村的一些土地,縣領導說了,一定要好事辦好!當務之急就是要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既要保證大橋按時破土動工,又不能激化矛盾!”
“這——”新旺為難地瞄了鎮長一眼。河灘上的麥田就那么幾家,別的人家還好說,但想到三叔他還是有點發怵。那可是個把地看得比命都貴重的倔老頭。再說,他兒子在省城干大事情,怕是工作沒那么好做。
“咋的,又想打退堂鼓啊?”鎮長用詢問的眼神打量著新旺。新旺忙擺擺手,挺直了腰板說:“鎮長您放心,我們一定妥善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大伙盼了這么多年,總算是有盼頭了,不能因個別人的阻撓而把這事給搞黃了!”“這就對了嘛!”鎮長過來拍拍新旺的肩膀:“這一點,我相信你!”
從鎮長辦公室出來,新旺長舒了一口氣。說心里話,這么多年,村支書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他已干得夠夠的了。上邊有鎮領導像婆婆一樣壓著,下面群眾又不理解,這讓他覺得干得很累。他曾想,有一天也像村里那些年輕人一樣,辭掉村支書的工作,進城去隨便找份工作,一天到晚什么心都不用操,一個月咋的也掙他個五六千塊的。
記得兩年前鎮上號召村民建蔬菜大棚,還給提供無息貸款和免費的技術培訓,并且包銷。你說這是多好的事情呀,但村民們就是不理解,工作就是做不通。新旺被鎮長叫去狠狠地訓了一通,說他工作不力,拖了全鎮的后腿。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合著當村干部的就該兩頭受氣?新旺越想越憋屈,一著急就忽地站起來漲紅著臉說:“鎮長,那您瞧誰有能力——”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鎮長給堵了回去:“呵,還長能耐了,想給我撂挑子?門都沒有!”鎮長生氣地瞪著他:“你要搞清楚,你是一個共產黨員,不是一般群眾,什么話都敢說!以后這種話不許再說出口!”
停了一會,鎮長又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誰都知道村干部的工作不好干,那要好干還要我們這些干部干啥,你說是不是?”新旺委屈地點點頭。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敢在鎮長面前提過撂挑子的事。
不管怎么說,這一次修橋這件事,對村里、對村民,都是一件大好事。不過要做通三叔的工作,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碧綠的麥田,新旺忍不住伸手輕撫著那些在風中抖動的麥苗,嘴里喃喃道:“瞧這麥苗長得多齊整呀,別說是三叔,擱我也有些舍不得哩!”想到三叔,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眼前又浮現出這個倔老頭那張曬得紅里透黑的臉龐。他那雙質疑的眼神老是讓他心里發虛,越來越缺乏自信。
那一年新旺的弟弟新盛在父母留下的老宅里蓋房子,一開始三叔還天天過來幫忙。后來房子蓋起來,他瞇著眼站在遠處瞧著,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原來新盛的房脊高出了三叔家的房脊半尺多。這下倔老頭不答應了,說沒這么欺負人的!他先找新盛理論,兩人各說各有理,誰都不肯讓步。三叔又找到村委會,非要脅迫村委會出面,責成新盛把高出的房脊拆掉。一邊是堂叔,一邊是親弟弟,再說房子已蓋好,瓦都鋪上去了,咋能說拆就拆掉呢。新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三叔用質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說:你這當干部的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偏袒自己的弟弟!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三叔見了新旺都黑著臉。有幾次在村街上遠遠地看到三叔蹲在墻根曬太陽,新旺主動過去,想打聲招呼,和三叔解釋一下,緩和緩和關系。但三叔見他過來,起身就進屋去了。
“新旺書記,你一個人在這里瞅啥呢?”村會計三喜探頭探腦地從旁邊的田壟上走了過來。“你來的正好”,新旺站起來說:“咱們這就回村委會去。對了,你通知一下其他幾位支委,有件緊急事咱們在一起研究一下。”
聽說有人要投錢給村里修橋,幾位支委一個個眼里放著亮光:“這是天大的好事呀,竟落在咱們村的頭上了,叫人都有點不敢相信了!”
新旺簡單傳達了鎮領導的指示精神,他說:“時間緊任務重,一刻也耽擱不得。咱們幾位支委分一下工,對涉及征用田地的村民分頭去做工作。總的要求是,既保證大橋按時動工,又不能簡單粗暴,激化矛盾,影響干群關系!”“我看有點懸!”三喜搖搖頭,嘴角抽了抽。新旺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關于補償,我的意見是按國家政策辦,盡快摸底造冊,上報鎮政府審批。”
散會后新旺叫住三喜:“你留一下,我有話跟你說。”三喜朝后退著,用奇怪的眼神掃著他:“可別說讓我去做你三叔的工作!”“還真是這事。”新旺笑道:“按政策,我不是要回避嘛。這樣,你先去和我三叔接觸一下,把政策給他講清楚,要做不通工作的話我再去。”“不行不行,我可不去招惹那油鹽不進的老倔驢!老是黑著個臉,好像誰欠了他千兒八百似的!”三喜撇撇嘴道。
“你咋能這樣編排群眾?”新旺不滿地指責道:“另外,你,你得注意端正你的工作態度!”“得,算我啥也沒說成了吧?”三喜將新旺晾在那,邁開大步徑直出了村委會。
要說三叔家的日子,在鎮上縣上那可是數一數二的。他兒子,也就是新旺的堂弟新泰,在市里搞房地產開發,賺了很多錢。本來幾年前他就想把三叔三嬸接到城里去住,但三叔死活不去,也不準三嬸去。他說:“我一個老農民,不種地,跑到城里去干啥呀!”
有一次支委們在一起開會,三喜故意用胳膊撞撞新旺,指指腦門,陰陽怪氣道:“要我說,你那個三叔,一定是這兒有問題嘍!”
新旺聽了抬手去打,三喜嚇得趕緊躲開了。
三喜家曾因地畔和三叔家鬧得不愉快,有些過節,兩家人多少年都不招嘴。新旺讓三喜去做三叔的工作,也是想借此機會,緩和一下他們兩家的關系。畢竟一個村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樣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再說了,以新旺對三叔的了解,他就是脾氣有點倔。再有,就是面冷,但真遇到事上,他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
新旺決定,還是自己去做三叔的工作。
村里的事實在太多,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瑣碎事情。
新旺剛進村委會辦公室坐下,屁股底下還沒焐熱,三喜就垂頭喪氣地進來。“這是咋的啦?”新旺抬頭掃了他一眼問。“還能咋的?”三喜坐下喝口水說:“我說不去吧,你非得讓我去,結果怎樣?碰了一鼻子的灰!”三喜這樣一說,新旺已猜到什么事兒了。他笑笑說:“別灰心嘛!”“你是沒瞧見你三叔那張臉!”三喜忿忿道:“我也是經過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才說服自己,去跟他低個頭。你猜怎么著?他見我過來,就像見到仇人一樣,一轉身就砰地關上了門!”
瞧著三喜狼狽的樣子,新旺差點笑岔氣:“王三喜,你也有敗走麥城的時候呀!”“虧你還笑得出!”三喜盯著新旺:“你可說過,要是我做不通工作的話你就去找你三叔,你說話得算話!”“我王新旺啥時說話不算話了?我去就我去!”新旺說著站起來就往外走。
這時村婦女主任肖慧火急火燎地進來,和新旺撞了個滿懷。新旺險些被撞倒,三喜見狀忙上前扶住他。
新旺站穩了,才看清是肖慧,他沒好氣道:“慌里慌張的,這是干啥呀!”“支書,你快去看看吧,四狗和他媳婦孫蘭打起來了!”肖慧上氣不接下氣道。
“又打起來了?”新旺氣得罵了一句:“這個四狗,狗改不了吃屎,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呢!走,去看看!”
三喜問:“那我——”“還愣著干啥,你是村治保主任,一起去唄!”
出了村委會院子,三喜追上來說:“支書,要我說,這回你也甭白費力氣了,干脆打個電話,讓派出所的人過來,把他給抓進去得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那還要我們這些村干部干啥?”新旺批評道:“對待群眾要有耐心,不能動不動就搬出派出所!”三喜聽了臉上有些不悅,一下放慢了腳步,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頭。
從村委會門前的斜坡下去,穿過一個廢棄的磚廠就是四狗家了。三叔家就在磚廠的北頭。以前磚廠紅火的時候,就是由新泰承包。后來他不知怎么就關了專廠,進城去打工了。新旺一直覺得,他這個堂弟新泰是個有野心的人。
路過三叔家門前時,新旺朝院里覷了一眼,三叔背對著門口,在給院里的花椒樹澆水。三嬸見他們過來,朝老伴哎了一聲。新旺擺擺手說:“嬸,您忙,我去四狗家看看,又打起來了!”“去了好好勸啊!”三嬸跟出來說。
還沒到四狗家門口,老遠就聽見院里傳出孫蘭的哭嚎聲:“這日子沒法過了,嗚嗚……”
四狗圪蹴在墻角,將臉埋在兩腿間,抱著頭不說話。新旺過去踢了他一腳:“說說咋回事?咋又打起來了!”“我——”四狗一臉的無辜:“她就是瞧我不順眼,故意找茬,還罵我窩囊廢,我才……”“那也不能跟女人動手呀!”新旺訓斥道:“我瞧你就是欠收拾!”
肖慧過去將坐在地上的孫蘭拽起來,拍拍她身上的土說:“兩口子有啥話好好說嘛!”“我跟他是過到頭了!”孫蘭抽抽搭搭說:“我都想好了,實在過不到一起就離!”“孫蘭,不是我說你,這話可不能隨口就說,你當離婚是過家家呢!離了孩子怎么辦?”新旺沉著臉道:“兩口子能有多大的仇?遇到事得冷靜冷靜,多替孩子考慮考慮!”三喜也附和道:“可不是嘛!”
一提到孩子孫蘭的哭嚎聲就小了下來。
新旺又批評四狗:“不是我奚落你,一個大男人家,整天無所事事的!你說,誰家女人愿意跟這樣的男人過活一輩子?”
四狗低著頭不說話。新旺接著說:“孫蘭,這回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來辦。回頭我給新泰打個電話,讓他在工地上給四狗找份差事干!”
“我也不是非要趕他走……”孫蘭小聲道。
“這不還是舍不得嘛!”新旺哈哈一笑道:“行了,沒事兒啦,我們走啦,村里一大攤子事呢!”
在返回村委會的路上,肖慧像想起了什么,湊近新旺,吞吞吐吐說:“支書,我有件事兒,還是得跟你說一下。”
新旺盯著她:“你快說嘛,到底啥事兒?”
肖慧這才說,她有好幾次碰到三叔在河邊的麥田里轉悠,一會蹲下來抓起地里的土湊在鼻子下嗅著,一會又伸出手撫摸著地里的麥苗,那神情像撫摸著自己的孩子。見她過來,三叔就站起來,急匆匆地走開了。
“這事兒啊”,新旺尋思了一下說:“我這個三叔呀,心思全在那幾畝地里了,他把地看得比啥都重!”他說著臉上爬上一絲為難的神情:“我三叔他越是這樣,咱們的工作越難做!”
眼下最重要的事兒還是修橋的事兒。
幾個支委按照事先的分工,分頭和村民們接觸了一下,大伙都閃爍其詞,不肯表態。
“這擺明了是想借機敲村上一筆嘛!”三喜抬高嗓門道:“要我說,甭跟他們費口舌,誰要敢阻攔,直接讓派出所抓人!”“又提派出所!”新旺瞪了他一眼:“鎮領導的話當耳旁風啦!”
“我也是替村里的工作考慮嘛!”三喜不服氣地撇撇嘴:“要能做通工作誰愿意去找派出所?”
“我去找找三叔吧!”新旺說:“該面對的遲早都得面對!”三喜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新旺思忖一下說:“不用,你就留在村委會值守。”
下了村委會門前的斜坡,新旺又有些猶豫了。他在想,要不要給新泰打個電話,讓他回來一趟,做做三叔的工作。畢竟事關全村人的利益,這事要卡在三叔那,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琢磨了許久,他終于下定決心,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支書,你等等!”三喜從村委會院子里追了出來,站在坡頭上朝新旺招著手:“鎮政府的胡干事剛打來電話,說要來咱們村檢查一下村民活動室,順便送些圖書過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這些人,閑著沒事干,凈添亂!”新旺不滿地嘟囔道:“村里的年輕人都進城打工去了,留下的全是些老頭老太太,你說送那書給誰看呀?”
發現三喜用異樣的眼神在看他,新旺又改口道:“你去肖慧家的小超市拿幾包煙,先記在賬上。還有,讓她中午給準備一桌飯!”
忙活半天,送走胡干事,新旺抬頭看時,日頭已經偏西。河灘里已鍍上一層暗紅。幾只白色的鷺鳥扇動著翅膀,從河面上飛起來,又扎下去。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征地的事還沒任何進展。鎮長已打電話來催促了,說縣里的領導過幾天要下來聽取匯報。
新旺的內心十分焦急,他覺得這事不能再拖了,他得趕緊去找三叔,只要三叔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其他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讓新旺一籌莫展的是,肖慧從超市趕過來告訴他,三叔一大早就坐車進城去了。“遲不去早不去,這個節骨眼上他進城去干啥?”新旺擰著眉頭看看肖慧,抱怨道:“這么重要的事你為啥不早說?”“這不是一個上午都在忙著接待胡干事嘛,這會閑下來我趕緊就過來了。”“都怪這個胡干事!”新旺小聲埋怨道。
“我說沒那么簡單吧?”三喜冷嘲熱諷道:“這三叔肯定對村里有意見,他擺明了是和村里杠上了!你說他躲出去倒是清凈了,那咱們怎么辦?”
“不行就去城里找他,咱們都去!”新旺氣呼呼道:“我不信他就不講道理了!”
說走就走。新旺讓三喜回家開來他家的農用三輪車,準備拉上幾個支委,一起去城里找他三叔和新泰。
走到村口,他們被三嬸給攔下了。
三嬸個子不高,平時見了村干部們總是喜眉笑臉的,今天卻豎著眉頭,一臉的怒氣。新旺讓三喜停下車,三喜不僅沒停,反而加大了油門向前沖去。
三嬸伸開手臂,一動不動地站在路中間,毫無膽怯退讓之意。
眼看車子就要撞上三嬸,三喜猛地一踩油門,車輪在路面上摩擦著,發出刺耳的嘯叫。新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三嬸黑著臉道:“新旺,你是支書,你說,你們是不是要去城里找你三叔?”“嬸,你聽我說,我們這也是被逼無奈嘛!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我們的工作!”“是誰逼迫你們了?”三嬸冷笑道:“算我老婆子高估你們這些村干部了!這樣,你們先下來,聽我把話說完,你們若還要進城去,我絕不攔著!”
肖慧第一個跳下車,過去摟住三嬸的肩膀,緊接著新旺也跳下車。
三嬸肩膀顫抖著,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新旺:“你是你三叔從小看著長大的,別人不了解你叔,你還不了解他呀?”
“我——”新旺無言以對。
三嬸接著說:“自從你當了支書,你叔嘴上不說,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他老跟我說,新旺這孩子心眼細,心里有大伙,跟著他干錯不了!你瞧瞧你是怎么看你叔的?我知道你忙,再忙有些話你就不能當面和你叔說說呀?還在底下還傳得那么難聽,說什么你叔擺明了就是和村里杠上了,就是不想讓大伙都過上好日子!這說的都叫什么話?氣人不氣人!”
新旺轉身看了一眼三喜,三喜臉上紅紅的,不自在地扭動著肩膀。
三嬸越說越生氣:“本來有些話我是要爛在肚子里的,今兒不妨挑明了說吧,那修橋的事兒就是你三叔不聲不響地在背后給張羅,他說大伙盼這事盼了好多年了,不能讓大伙失望!是他去城里找的新泰,讓他給投資……”
“嬸,您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新旺站在那,兩腿哆嗦著,臉色由白而紅,無地自容地捶著腦門:“瞧這事兒弄得——”
三嬸掙開肖慧的攙扶,挺挺腰桿,頭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望著她顫巍巍的背影,新旺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好。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純貴坊酒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