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怎么回事,一不小心就愛上了蒔蘭。從孔子作《猗蘭操》贊美蘭花具有“王者香”到屈原“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蘭草歷來與君子為伍。只是愛上了也罷了,從橫向看,還算是一個高雅的愛好。只是有些花道理論,潛移默化,不知不覺浸蝕了我的思想,改變了人生觀,且未知覺,想起來就有些后怕。
在人類來說,保留個性越少,說明社會的序化程度越高,社會性越強,那么很多個性只有服從于共性而隱慝、淹滅或壓制了。對蘭草而言,草本健壯、線條俯視呈魚肚形,葉尖呈柳葉狀,橫看呈拋物線,葉面翠綠有光澤,紋理分明,開個麻花,就是好草。蘭界大家卻認為蘭花是以縞草、橫豎皺折為奇,開花以梅瓣、荷瓣、蝶瓣、水仙瓣或多奇、少奇為貴,還以復色、無色、純色為美,所謂素心,這不是為難蘭草么?
二、奇者,出類拔萃者也,而非畸零之屬也。所謂上述藝象,應以向大眾化發展為進化,殊不知,蘭友均以趨向畸變為進化,完全以個人“好奇”的愛好確定蘭花的進化方向,視人們不喜歡的大眾化、普遍化趨向為退化。試問,焦頭、灼尾,橫隆、豎隆,賴蛤蟆皮,殘缺不全,亂七八糟,何言健全,何處見秀美者,若蘭花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三、同是蘭花,只不過在不同時間、在不同地域的土壤成份、光照度、濕度等條件下,分化成建蘭、寒蘭、墨蘭等品系,加之花藝、葉藝和色相不同,形成攘攘一大家族。蘭家分出的貴賤卻天懸地隔,一株矮種報春——達摩創下1300萬臺幣的天價。而蕙蘭即使開出梅瓣、荷瓣,也只受到棄置路旁,無人問津的冷遇。再說,一株所謂奇蘭,一但被人占有,取個名字,世代相隨,榮辱與共,分株轉手則以天價回報,持蘭者不勞而獲,試問,蘭草——花之君子,為何與君子“淡雅、幽香”之譽大相徑庭,意趣相悖,而與唯利是圖之輩臭味相投,成就了以牟取暴利之徒,以錢論貴賤之流的價值取向?
二
人們喜蘭之幽香,愛蘭之素雅,亦有偏嗜蘭之奇變者。為此,販者投之以好,從深山密林中采掘出來,設苑集中營之。更以多種殘暴手段,摧殘蘭草,令人發指。
蘭草經過多年生長從單株到成叢,則可年年開花。販者為牟多利,以刀劈為單株,植者又將栽培多年才得以開花,虛耗人力。
人們正以期待美花為樂,有水晶之變、瓣形之兆、復色之望者,更加精心栽植。然其兆者往往為販者專取其叢中有藝象者一苗,或有變者一斑,高價售之,令人上當,防不勝防。
愛者往往有憐憫之心,販者則將健壯之蘭,把常葉截之、剪之、掐之,或以火烙之,弄出些“藝象”來增值耳,這些蘭草常常死于非命。販途中,根為之折,葉為之枯,體無完膚,殘缺不全。愛蘭者往往反而高價求之,百般呵護,徒耗人力。
真愛蘭者,只有將蘭草放置在大自然,才得以正常生長,人類才將永久受蘭之惠賜,永久享蘭之天趣。
三
蘭,經寒冬而不凋,處群芳而不冶,無骨無干,葉斜舒縵,亭亭玉立,香遠益清,其趣無窮。
然在蘭界,尚分貴賤,本已成誤,就其說,當育佳者,除葉上有藝可辯者,其余無分伯仲,故而難以取舍,如何?只有一視同仁,善加培育,待其出花之時,方見貴賤。
一視同仁,一育同仁,均有所待也。尚有可期,則普施博愛之心,同室,同盆,同料,同肥,同光,同水,不可偏愛,不得偏心,不得厚此薄彼。葉漸長則喜,葉焦尖則憂,且找病原,翻葉而檢,刨根而診,憐愛之情形于言表。雖三年五載,意不稍怠,勁不稍歇,熱情勤快,不肯稍減。
蘭草少穗不壯,決不開花。花季無苞,只有延長周期,善加培育,沒有任何便捷之路。水適不澇,肥適不膩,空氣足而不濁,光照足而不過,服侍周到,則生長迅速。待到既壯,叢葦,葉綠,含苞,喜不自勝。春節之后,每日無數次往視,其色素否?其苞壯否?其蕾圓否?告之家人,電話朋友,短信蘭友,總是朝最好方向設想,盼望不止。一旦開花,貴賤立見,保留良種,立馬拔除其莠者。
望子成龍,人皆有之。誰是將軍,誰為農民,何以知之?當不成才時,難道亦如拔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