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施然:昔日隋亡為此河,今朝共譜千年詩
——“出發與歸來·江南水運千年詩”朗誦會暨三月三詩會論壇
第二屆京杭大運河國際詩歌大會上的發言
我是聽著古琴曲寫下這個題目的。這個標題化用了晚唐詩人皮日休的《汴河懷古》:“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給功不較多”。的確,我們很多人最初對于大運河的認識,都是來自歷史課本以及語文書上這些詩句,了解京杭大運河是隋煬帝楊廣下令開鑿的,是世界上里程最長、工程最大的古代運河,也是最古老的運河之一。南起杭州拱宸橋,北到北京通惠河,途經浙江、江蘇、山東、河北、天津、北京,貫通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這是地理上的劃分。事實上,我們對大運河還有著更為感性的認知,比如,提起大運河,我們更多想到的是縱深的歷史感,是蘇杭的煙雨江南,是白墻黛瓦、青石板巷,是油紙傘,和油紙傘下紫丁香一樣曼妙飄香的姑娘。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詩歌的國度。歷史上關于大運河的詩詞有很多,流傳下來的早期的一些詩句,大多像唐代詩人皮日休一樣,是對大運河吐槽的。比如同樣生于唐代的詩人胡曾的《汴水》一詩:“千里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錦帆未落干戈過,惆悵龍舟更不回”。這是民間文人式的懷古與惆悵。此詩以敘事兼感懷的手法,描述了當時的政治民生狀況,同時觸及詩人本人內心對大運河的真實看法。現在來看,這種詩歌文學中透露出來的真實,比簡潔冷硬的歷史書更能深刻地反映出當時的社會狀況,起到了一種“詩史互證”的作用。
“詩史”的概念,出現在晚唐、兩宋時期,因在詩歌中加強了敘事功能,而使詩歌不僅僅成為一種文學體裁,更成為一種歷史記憶。歷史上記載大運河開掘于春秋時期,完成于隋朝,繁榮于唐宋,到了元代、明清時期,京杭大運河始全線通航,同時也給運河流域帶來經濟、文化空前繁榮的局勢。清乾隆皇帝執政時七下江南,即是陸路轉漕運,乘龍舟一路吟詩作賦、風花雪月、歌舞升平的來到蘇杭。而關于大運河的詩句,到了乾隆筆下,情形與唐宋時期已大不相同,例如《登舟》(清·乾隆)一詩,便可感知到當時運河兩岸景色秀麗,農作物長勢喜人,以及江南水鄉一帶人民的平和與富庶:
御舟早候運河濱,陸路行余水路循。
一日之間遇李杜,千秋以上接精神。
麥苗夾岸穗將作,柳葉籠蔭絮已頻。
最是篷窗心愜處,雨晴綠野出耕人。
大運河的存在,起到了貫通南北文化和經濟的重要紐帶作用。富庶的經濟必定會帶動文化的繁盛發展,僅江南一帶,歷朝歷代中我們都熟知的詩人、書畫家,就有白居易、陸游、蘇軾等等,明代時期則有江南四才子之稱的:唐寅、祝允明、文徵明、徐禎卿等,到了明末清初,雖逢亂世流離,但也更生發出許多才子與佳人的故事,比如冒辟疆與董小婉、侯方域與李香君,柳如是與錢謙溢等等。而文人雅士的故事能夠流傳后世,除了他們身處特殊的時代背景外,我認為更主要的還是得益于他們的卓越才情,值得被后人稱道。
當代詩壇,仍然活躍著一批既有顯著江南風度,又在全國頗具影響力的優秀詩人,我個人在一些詩歌活動上見過并熟悉的代表性江南詩人就有:潘維、龐培、楊鍵、張維、舒羽、江弱水、長島、鄒瑞鋒等,他們鐘靈毓秀,人詩合一,不能不說這里也有著因京杭大運河而伴生的南北文化融合所帶來的豐沛滋養和影響。
運河穿越了時間,將古今連通起來,留給后世無盡的財富與詩情,生生世世言說不盡。在此,我就以自己的一首新詩《京杭大運河》,來延續我關于運河的思索與暢想吧:
京杭大運河
施施然
從太湖到錢塘江,從拱宸橋
到通惠河。月光下,碧波如情緒
是一條制度的暗道。
它波光起伏,一詠三嘆。
覆蓋著一些消逝的事物。
而愈是掩藏,就愈是彰顯。
水面一波推著一浪,訴說著
絲竹怎樣從高亢轉向微弱,
冷兵器上有一張男人的臉。
兩岸煙草萋,龍舟不復還。
而我們走在妖嬈的春風里,
談論著夜晚和星辰的置換。
有人從河流的一端消褪,
有人轉過身,在另一端出現。
2018.3.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