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故鄉的炊煙
作者:牛銀萬
作者:牛銀萬
我愛故鄉的炊煙,是因為炊煙下有一個溫暖的家,家中有一位慈祥的媽媽。
每天清晨,當啟明星報曉的時候,炊煙也開始升起。如果無風,炊煙會扭動它婀娜的身姿,在村莊的上空飄散,如果有輕風,它就會被吹向村莊旁的樹林與小河,吹向田野,最后形成薄薄的云帶,直到朝霞給它穿上粉紅色的衣裳……
外觀炊煙,如果又粗又濃,說明媽媽剛生著灶火,她也許正拾掇零亂的家什;也許正在清掃地面;也許正站在鍋臺前,琢磨著該給睡夢中的兒女做什么早飯。如果炊煙又細又淡,并夾雜點點火星,說明米或面已經下鍋,豬在院中“哼哼”地走動,羊在圈內“咩咩”叫喚,提醒主人該給它們準備“吃喝”了。
裊裊的炊煙中,我度過了難忘的童年和少年時光。那時,正是大集體時期,生活很堅難,常常吃不飽,為了節省糧食,媽媽把原來的每天三頓飯縮減成兩頓。因為餓的厲害,我們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盼媽媽生著火,讓煙囪快點冒出炊煙,因為看見了炊煙,特別是看見媽媽在灶前忙碌的,意味著我們又能吃上一頓飽飯了。每當這時,我們該玩也不玩了,都坐在炕上,手里拿著筷子、敲著碗,盼媽媽快點把飯做好端上來。為此,常常遭來媽媽一頓數落。特別讓我難忘的是那時我上學的學校離家很遠,一早去,下午三點多才放學,騎自行車回家時,饑腸轆轆,全身發軟。這時,想起高大的煙囪冒著煙,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就加快了騎車的速度。那時家里窮,買不起炭,即使有一點少得可憐的炭,也是為了做引火用,不能放開燒。為了不讓我們凍著,也為了做飯,每到冬天,媽媽和父親不得不到離家三十多里的山上砍柴,由于砍柴不是公開的,為了怕管山的人抓住,她和父親常常在半夜出動,等把柴背回來,天已拂曉,人也凍得差不多了。
裊裊的炊煙中,經過十年的苦讀,我終于考上中專了。臨上學走的那一天,媽媽半夜就睡不著了,和父親早早起來給我包餃子。吃完飯,我背上行李,步行到離家二十多里的火車站坐車。媽媽和父親千叮嚀萬囑咐,把我送出村外,在目光不及的地方,炊煙頻頻揮手,代表著媽媽,在老屋的上空送了我很久很久……
工作后,家里的經濟狀況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媽媽也不會買更多的炭來取暖做飯,看到這種情況,每年冬天,我都用省下來的工資為她買一大車炭,但她舍不得放開燒。為了防止風化,她和父親用泥把炭抹住,只有我們回去才大燒幾天,特別是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團聚,她燒炭毫不吝嗇。那時,每當在飯后,我看見煙囪上還不停地冒著煙,我就想,炊煙傳遞的不僅是熱量,更是一種無私的情與愛。
一個冬天的星期天,我坐公交車回家,一下車,看見老屋的煙囪不冒煙,心不禁“咚咚”地跳個不停,心想家里肯定有什么事了,不然,大冬天怎么不生火不冒煙呢?果然,回到家,我看見門上吊著一個大鎖。一問鄰居,說媽媽在鄉衛生院住院了,沒什么大病,怕耽誤工作沒告訴我。我馬上趕到衛生院,媽媽的重感冒也基本好了,正準備出院。我把媽媽和父親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火爐生著做飯。在院中,我看見煙囪又冒出了煙,感到一個家又有了希望,又有了生機。
由于年久失修,老屋的炕洞常常排煙不暢,每到冬天,呼呼的西北風,把煙倒灌進屋里,兩位年邁的老人住在這里,使我們很擔心,一旦晚上睡著,煤煙彌漫,會十分危險。于是,我們提議給她們蓋新房。可媽媽堅決不同意,她說把炕洞清一清還可以住。但開春清了炕洞之后,煙還流個不停。媽媽一看實在不能住了,同意蓋新房。為了減輕我們們的負擔,她拿出了省吃儉吃用的積蓄,國家又補貼了一部分,終于把新房蓋起來了。搬家那一天,大家忙著做飯,媽媽卻站在院中,面帶微笑,呆呆地望著新房煙囪上呼呼冒出的炊煙,我們問她笑什么,她說:“新房就是比舊房好,看這煙冒得多暢快!”
因為心腦血管疾病,父親先離我們而去,第二年,媽媽也不幸去世。出殯前的晚上,親人們都趕來了。整整一個晚上和第二天上午,炊煙和親人們一直忙了個不停。也許炊煙有靈,它知道再也見不到它的主人了,再也不能與她相伴了,它在用全部的力氣,送她最后一程。
在媽媽逝去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她,她的音容笑貌不斷浮現在我的眼前。媽媽是千千萬萬農村普通勞動婦女的一員,她一生養兒育女,在土地上辛勤地耕耘,任勞任怨,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她很平凡,平凡得就象天天按時升起的炊煙,炊煙會飄散,媽媽她也會飄散。是啊,媽媽已離我們而去了,她永遠休息了,煙囪也永遠休息了……
在我的夢中,煙囪變成一塊紀念碑,慢慢長高,紀念著媽媽,紀念著象炊煙一樣遠去的日子……
作者單位:包頭市九原區政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