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女紅軍(散文)
作者:遠山
謹以此篇隆重紀念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入川暨創建川陜革命根據地九十周年!——作者題記
一提起巴山女紅軍,我便熱血沸騰。我雖然不是紅二代,但卻有著很深的紅軍情結。這源于我來自川陜革命根據地,當年徐向前總指揮率領紅四方面軍在我的家鄉揮戈躍馬、痛擊白匪,成千上萬的紅軍戰士倒在了那塊神奇的土地上,埋尸骨于大巴山的荒山野嶺。八十年之后,巴中市人民政府在通江縣王坪建造了一座世界最大的烈士陵園,存列了27000多位紅軍烈士的遺骨。烈士的鮮血染紅了那片土地,根據地人民又把它叫做紅色的土地。說起紅色文化,我的家鄉滿山遍野都是紅軍文化,每座山、每棵樹、每塊石頭上都記載著紅軍的傳奇故事。一提起當年的紅四方面軍,根據地人民家喻戶曉、老幼皆知,張嘴便可講述一段紅軍故事,開口便可詠唱一首紅軍歌謠。
1932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未能打破國民黨數十萬大軍的第三次圍剿被迫撤出鄂豫皖,向西實行戰略轉移。同年12月18日,解放了通江、南江、巴中等縣,創建了川陜革命根據地。1933年初,由李先念和倪志亮率領的紅11師駐扎在我的家鄉南江縣長池壩(今南江縣長赤鎮),我家大院住了紅軍一個排。紅軍剛入川時,由于受國民黨反動宣傳的影響,除我的父母和祖父母外,其他五個叔伯嬸娘全部拖家帶口,遠走他鄉。紅軍來了之后,并不像國民黨反動派宣傳的那樣可怕,紅軍戰士有鐵的紀律,與老百姓秋毫無犯,和藹可親。開初,紅軍戰士睡在房前屋后,后來在我父母的再三勸說下才住進屋里。紅軍要用什么家具也非常有禮貌地事先打招呼,從不隨便亂動,而且還主動幫我父母干農活做家務,比如耕田、種地、碾米、掃地、擔水、劈柴等等。
后來紅四方面軍在我的家鄉創建了長赤縣蘇維埃政權,把長池壩的“池”字改為“赤”字,也就是要赤化長池壩的意思。后來紅11師又擴建為紅30軍,由李先念擔任政委,余天云擔任軍長。紅30軍在長池壩與數十倍于己的國民黨反動派進行著一場殊死較量,仗打得異常激烈,敵我雙方傷亡都十分慘烈。紅軍醫院就設在我家大院里,戰斗最激烈的那幾天,傷員每天源源不斷地從戰場上抬下來,屋里安置不下,屋外階沿上、院壩里全部躺滿了傷病員。我父親參加了擔架隊,白天黑夜不停地運送紅軍傷員。由于傷病員太多,醫護人員遠遠不夠,我母親和村子里又跑回來的婦女自覺組織起來,為傷病員擦洗傷口、換藥、洗血衣和繃帶。
原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主任張琴秋因得罪了張國燾,被貶為紅江縣(今通江縣紅江鎮)縣委書記,后又擔任紅四方面軍總醫院政治部主任。紅11師進駐長池壩后,總部派張琴秋率領通江婦女獨立營到長池壩配合紅11師作戰,主要任務是保衛長赤縣蘇維埃紅色政權和紅軍醫院。紅11師擴建為紅30軍后,婦女獨立營又擴建為婦女獨立團,由張琴秋擔任團長。婦女獨立團的女戰士絕大部分都是通(江)、南(江)、巴(中)窮苦人家的女孩子,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川北地區命運最悲慘的童養媳。童養媳是川北地區的特產,廣大婦女深受帝、官、封和三從四德、三綱五常等封建禮教的壓迫和束縛,苦難尤其深重。生活在極端貧困和文化極端封閉的山區,使那些正處花季的女孩子過早地經歷了磨難。長池壩的女子勞力特別好,栽秧打谷、耕田犁地、背、挑、抬樣樣不比男人差。她們中許多人不滿十歲就被當作商品一樣販賣,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要擔負起養家糊口的擔子,成為受盡剝削和欺凌的童養媳。更有甚者,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嫁給一個幾歲的小丈夫當媳婦,實際上就是買來的一條牲口,孝敬公公婆婆,伺候小丈夫,煮飯喂豬,打柴割草,還要下地干農活,經常挨打挨罵,受盡苦難。
這幫苦大仇深的女孩子在張琴秋的帶領下,很快便成長為能文能武、能征慣戰的紅軍女戰士。她們火線抬擔架、救護紅軍傷員,有時還直接拿起槍桿子配合紅軍主力作戰。婦女獨立團的女戰士們每天輪流到醫院為傷病員洗衣服、擦洗傷口、喂水喂飯,還為他們唱歌跳舞,慰問演出,我母親便天天和這些英姿颯爽的紅軍女戰士們打交道。張琴秋也經常到紅軍醫院來,母親無數次領略了這位傳奇人物的風采。
紅四方面軍川陜革命根據地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得到迅猛發展,縱400余里,橫500余里,東起城口,西抵嘉陵江,南起營山,北至鎮巴、寧強,總面積達42000千余平方公里,人口約700余萬。蘇區還擁有自己的兵工廠、被服廠、造幣廠、造紙廠、印刷廠,成立了中共川陜省委和省蘇維埃政府,被毛澤東主席稱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第二疆域”。
紅四方面軍部隊也由剛入川時的4個師一萬多人擴充為5個軍,一個婦女獨立團(一度擴充為一個師下轄兩個團),總兵力達到8萬人之眾。先后粉碎了國民黨數百萬大軍的五次圍剿,共殲敵100多萬。兵強馬壯的紅四方面軍打得川軍聞風喪膽、草木皆兵,重創了國民黨反動政府。
1935年1月22日,黨中央電令紅四方軍集中全力西渡嘉陵江,突入敵后,策應紅一方面軍渡江北進。為堅決執行中央命令,配合中央紅軍作戰,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歷時24天,十萬人馬全部過江,先后殲敵12個團一萬余人,攻占劍閣等九座縣城,控制了東起嘉陵江西至北川,南起梓潼、北抵川甘邊界的大片地區,大有北出陜甘、南攻成都之勢,牽制了幾乎全部川軍,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紅軍佯攻貴陽直插云南,巧渡金沙江。
紅四方面軍主力撤出根據地后,國民黨反動派接踵而來,軍閥、豪紳、地主封建勢力相互勾結起來,在川陜革命根據地開展了大搜捕、大燒殺和大搶劫,捉捕殺害紅軍傷員、掉隊戰士、蘇維埃干部、游擊隊員、參加過蘇維埃工作和參加過打土豪的群眾,洗劫紅屬、干屬和廣大人民群眾的財產,變本加厲地對根據人民實行瘋狂的政治迫害和反攻倒算,施盡了種種慘無人道的酷刑,血腥鎮壓革命人民,烏云又籠罩著整個川陜革命根據地。
我父母給紅軍辦過事,自然是國民黨反動派清算的對象,被迫外走他鄉避難,直到解放后才回到家鄉。
解放后,縣委工作隊又設在我家大院,父親被培養為積極分子,并很快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后來帶頭創建了全縣第一個互助組和高級農業合作社,帶領全村人民苦斗了三年,硬是把解放前一個十年九災的窮村,改變成全縣乃至全省的先進示范村。我父親被連續評選為縣里、地區、省里和全國勞動模范,后來又擔任公社黨委書記長達二十多年之久。
我母親娘家是自耕自足的普通農民,外爺在農閑時也偶爾出外做點小生意,家境說不上十分富裕,但溫飽尚能保障。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外爺在一次去木門趕集再也沒有回家,托人四處尋找也無蹤影。從此,十四五歲的母親便撐起了這個家。母親美麗賢惠、聰明伶俐、知書達理,精通針線、善理家務。而且她還有一副金嗓子,天生就會唱山歌。她的歌聲一年四季傳遍了楊家灣的山山嶺嶺,是遠近聞名的百靈鳥。母親還是一位故事大王,兒時夏夜里,我們一群孩子圍在她身邊,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邊聽她講故事。她的故事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講了一個又一個。講的最多的還是巴山女紅軍,在我很小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巴山女紅軍。
母親還經常跟我父親開玩笑說:“我要是當年跟張琴秋走了,沒準現在把你接到北京去安家了呢!”
父親打起哈哈戲言道:“你要是跟著張琴秋走了,怕骨頭早就敲得鼓了。假若能活到今天,怕也早給哪位將軍當了夫人,哪還有我的戲唱?”
我的紅軍情結還有另一方面的因素,那就是我當兵時部隊首長是老紅軍,在北京工作30多年間又接觸了上百位老紅軍和眾多的紅軍老將軍,其中一位便是原紅四方面軍巴山女紅軍、原全國政協常委、全國婦聯顧問、中國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顧問、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謝覺哉夫人王定國,從此她便是我的一面精神旗幟,她的紅軍精神影響了我的后半生。
記得1986年7月,我在南河沿中組部招待所二樓一個套間里第一次見到了王定國老人家,原來她竟是那樣的和藹慈祥,就像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親切,沒有半點緊張和距離感。王老告訴我,她當年參加紅軍后到過我的家鄉長池壩。一提起長池壩,也就自然帶出了張琴秋和她們婦女獨立團。說話間,一位女孩子叫王老吃午飯了,我便趕緊站起來告辭。王老卻拉住我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讓我走,非要留我吃午飯,說吃了飯再陪她擺一會兒龍門陣。我便很難為情地留了下來,席間才知道王老因房子拆遷,臨時安置在中組部招待所,等那邊房子建好后再搬回去。王老沒跟子女們生活在一起,照顧她生活起居的那位姑娘是她娘家的一個侄女,王老管她叫小王。飯后,王老讓我參觀她的書房。她酷愛書畫,客廳、書房和儲藏室里,放滿了幾十年來創作的書畫作品上千幅。老人謙虛地說:“垃圾堆似的。”她最愛畫的是梅花。花瓣是畫上去的,枝干則是用嘴巴吹出來的。“吹畫”的梅花栩栩如生。她最愛寫的字是“紅軍萬歲”,實際上王老沒上過一天正規的學。
我對老人家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便大膽向她索要一幅字。王老欣然答應,即刻鋪紙準備筆墨,給我寫了兩幅字:一幅題字是“進取”,另一幅是“開拓”。最具有紀念意義的是,王老給我題字時,她的生活秘書小王還幫我照了一張珍貴的照片。王老將寫好的字攤在地上,說要等干了才能帶走。趁這空隙,王老給我講述紅四方面軍婦女獨立團的故事,以及紅四方面軍高級將領、婦女獨立團團長張琴秋的傳奇人生。
從此以后,我便成了王老家的常客。當時我的住地離王老家很近,天天往她家里跑,有時一天要去好幾次。一進門,王老便給我講張琴秋和巴山女紅軍的故事。她說,當年一部電影《紅色娘子軍》,讓海南島那支100多人的紅軍女子連家喻戶曉,而婦女獨立團3000多巴山女紅軍的輝煌歷程卻鮮為人知。王老便無數次地給我下達任務,一定要將巴山女紅軍和張琴秋的故事搬上銀屏或銀幕,我也無數次地向王老立下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于是我便決定先創作一部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并開始做一些準備工作。在以后的日子里,王老帶我先后拜見了眾多的紅軍老將軍,其中不少還是黨和國家領導人。他們都為張琴秋和巴山女紅軍題了詞,并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其中原紅四方面軍老將軍、原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德生的題詞是“發揚紅軍精神,忠誠黨的事業”,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原中顧委副主任宋任窮的題詞是“向張琴秋同志學習,做一名合格的共產黨員”,原紅四方面軍老將軍、原全國政協副主席洪學智的題詞是“張琴秋同志的革命精神永存!”,原紅四方面軍老將軍、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陳錫聯的題詞是“巾幗之星,光照后人”,原紅軍老戰士、全國政協副主席,原全國人大委員長朱德元帥夫人康克清的題詞是“張琴秋同志是我國婦女戰線上的一面旗幟!” ,等等。數十份題詞原件均在本人手中保存,是一份極其珍貴的歷史資料。
在此期間還采訪了原紡織工業部部長吳文英,以及張琴秋生前好友和親屬,搜集到了大量有關巴山女紅軍和張琴秋的寶貴資料。然而遺憾的是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卻因我連年忙于影視拍攝,遲遲未能完成創作任務,但一九九二年卻先編導拍攝了一部反映巴山女紅軍的電視劇《張琴秋》,原紅四方面軍高級將領、國家主席李先念為該劇題寫了片名。
在紅四方面軍入川暨創建川陜革命根據地八十周年之際,我根據紅四方面軍婦女獨立團的輝煌歷程,又編導拍攝了一部紅色電影《巴山女紅軍》,王定國老人家為該片題寫了片名并擔任總顧問。該片由中潤海天傳媒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出品,被四川省委宣傳部列為廉政文化建設最佳影片在全省展播展映,并榮獲第八屆四川省巴蜀文藝獎電影類銅獎。
在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八十周年之際,我終于完成了30年前對王定國老人家的承諾,創作完成了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該書已由中國青年出版社2016年7月正式出版面向全國公開發行,并列為優秀長篇小說上報中宣部,還榮獲第三屆河北文學藝術彩鳳獎一等獎?! ?/span>2016年11月6日,中國青年出版社在北京王府井書店舉辦了我的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新書發布會暨讀者交流會,我在會上作了專題演講,講稿內容便是本文內容。
原紅四方面軍巴山女紅軍、原全國政協常委、全國婦聯顧問、中國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顧問、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謝覺哉夫人王定國為遠山編導拍攝的電影《巴山女紅軍》題寫片名并擔任總顧問。
本文作者遠山與原紅四方面軍巴山女紅軍、原全國政協常委、全國婦聯顧問、中國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顧問、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謝覺哉夫人王定國在一起。
總導演、總制片人遠山在電影《巴山女紅軍》開機儀式上講話
電影《巴山女紅軍》劇照
電影《巴山女紅軍》劇照
電影《巴山女紅軍》總導演、總制片人遠山給演員現場說戲
電影《巴山女紅軍》總導演、總制片人遠山2015年12月21日上午參加了第八屆四川省巴蜀文藝獎頒獎活動。
由作家、編劇、導演遠山創作的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
遠山參加中國青年出版社在北京王府井新華書店舉行的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出版座談會暨新聞發布會。
遠山在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出版座談會暨新聞發布會上發言
遠山創作的長篇小說《巴山女紅軍》榮獲第三屆河北文學藝術彩鳳獎一等獎
遠山在第三屆河北文學藝術彩鳳獎頒獎臺上
遠山簡介:作家、編劇、導演。七十年代末從事文學創作,至今已先后發表和出版各類題材的文學作品800多萬字,其中多篇部獲獎并搬上了銀幕和銀屏。
八十年代初步入影視圈,至今已先后自編自導各類題材的影視劇四十多部,其中多部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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