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抽煙,但我會種煙、曬煙。在我小的時候,跟著父母下地干活,耳濡目染,就學會了這一整套的農活。我的老家在長白山余脈的一個小山村里,距離一個叫漂河川的村子能有二十多里的路,這個叫漂河川的村子可有很大的名氣,據說當年這里種植的煙葉在咸豐年間被皇帝冊封為貢品,由于品質優良、香醇濃郁,被稱謂“漂河煙”,并很快就傳遍了華夏各地。由于我家離這里很近,也就成了名符其的“漂河煙”產地。這也是土地分到各家后種植經濟作物的主要收入來源。我們這里人抽煙的很多,在地里干活時,點上一袋煙可以起到提神、驅趕蚊蟲不受叮咬的功效,夜間走黑路時點上一袋煙,無論多兇猛的野獸見到煙火就不敢襲擾人了,村里各年齡段抽煙的婦女也不少見,東北三大怪里的“大姑娘叼煙袋”也許說的就是我們這里。
種煙的要求很高,村里專門有這樣的老把式,要是不懂,誰去請教,他都會耐心地給你說道說道,我就曾經跟著父親去向老把式去請教,老把式說,種煙必須選擇肥沃的黑土地,不能旱,也不能澇,而且還要選擇陽光充足的地塊,春天育苗后,五月中旬,就得把秧苗挪到地里去,載煙苗時,還得上雞糞和發酵的豆餅渣作為底肥,這能使煙苗長得粗壯,不長斑病,化肥是不能使用的,否則,就失去了“漂河煙”特有的味道。
在陽光和雨水的浸潤下,煙苗飛快地瘋長,父親帶著我頂著驕陽來到地里給煙掐尖了,這叫定心。定心后,煙的葉片也由青嫩在季節的變換里慢慢地呈現金黃色,整塊煙地滿眼都是勃勃的生機。我還多次和父親給煙劈煙叉子,也叫摸煙丫子,因為不摸的話,煙叉子就會影響煙葉的生長。印象中,父親帶著一頂遮陽草帽在煙地里來回穿梭地忙碌,而我被太陽曬得只有在樹蔭下躲著乘涼的份兒。
侍弄完地里的煙,還要為晾曬煙葉做好準備,我跟著父親來到村西的大草甸子里去割“煙繩草”,這種草長在沼澤地里“塔頭墩”上,有半米多高,有韌性,非常適合打草繩。在草甸子里割草是非常辛苦的,深一腳、淺一腳的,不小心還要陷到沼澤里。打繩也是技術活,一人搖車,兩人續草十多米長后,靠著搖車的正反勁。一人把住繩頭,一人飛快地向搖車的方向跑去,一氣呵成。一根草繩就成了。每年的八月間,村里小廣場上就會吱吱呀呀地響起半個多月搖車打草繩的聲音。這時候,還要忙里偷閑找地方搭好煙架。一切準備停當后,就開始收煙了。
白露煙上架,煙葉經過白晝的溫差和露水的洗禮,采日月之靈氣,吸天地之精華,形成了大而泛黃厚重的葉片,將煙葉劈下來后,就可以上繩晾曬了。這時候,每天放學以后,我都會去幫父母去收煙,全家人經過十幾天的忙碌,一架架、一繩繩的煙葉就收割完成了。接下來就是根據天氣的變化做好晾曬了,防雨是晾曬煙葉最需要注意的,這時候煙葉如果被雨淋到了,煙的色澤和口感就差了,不及時通風,發霉都有可能。父親常說一句“東風不雨”的農諺,可是這句話真的不準,我多次和父母在夜間頂雨到煙架用塑料布將晾曬的煙葉蓋好。
在晾曬煙葉的過程中,借助艷陽高照的秋風,煙葉從滿葉焦黃向古銅色轉變,離煙架半里地就能聞到煙葉的香氣,色香味俱全地飄遍整個山野村莊。這就是地地道道的“漂河煙”,關東人一代人傳給一代人的手藝。
這些年,多次回老家,再也沒有見到種植“漂河煙”的人家了,也沒有聞到那種能傳出很遠的特有香氣了,我想,可能是種植漂河煙的過程太過于繁瑣,吸煙的人也逐漸意識到危害健康,再加上經濟效益不高,慢慢地也就沒有人去種植了,但在我心里還是留有那份醇厚芳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