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點兒好

 

作者：伍睿

 

　　傍晚，天氣很是悶熱，頭頂烏云黑壓壓的一片，讓本就壓抑的我，更加喘不過氣來。我知道，暴雨在等著某個時刻，突然傾瀉。

　　我一向認為自己是比較樂觀的，但最近的工作強度確實讓我有些招架不住，許是剛換工作崗位的原因吧。連同事都笑話我說，我已快從之前的精神小伙變成憔悴大叔了。為了緩解緩解這壓抑心情，我沿著河邊小道漫無目的地閑逛著，還沒走幾步就渾身燥熱，想了想，跑跑步吧，出出汗也好。

　　我打開手機音樂，邁開步子慢跑起來，聽著舒緩的旋律，心情瞬間輕松了許多。我邊跑邊回想起過去的那些空閑時光，一段段像放電影般浮現在我腦海里，有懷念，但并沒有再度向往。我很清楚，處在那一段段空閑時光的我同樣是壓抑的，只不過原因不一樣罷了，此時是因為“忙”，彼時是因為“閑”。

　　2020年，我大學畢業，那年剛好趕上新冠疫情，所以大學四年的最后一個學期，我沒能去到學校，只是在電腦上簡單完成了畢業答辯，然后草草地告別了大學生涯。

　　答辯完成后雖然畢業證還沒到手，但已經算是畢業了，很多同學都開始工作了。我在學校的時候也在一次招聘會上簽了一個公司，可因為疫情遲遲沒有通知我去上班，在等著去上班的那段時間，我是閑的，而且閑得無憂無慮——作為一名剛畢業的大學生，我沒有像大多數畢業生一樣有著找工作的壓力，只需等著一聲電話響，便可提起行囊奔赴遠方大展宏圖。

　　那段時間剛開始時，我每天都睡到十一二點，吃完飯就坐在電腦前打游戲，一坐就是一天；偶爾也出門逛逛，約上三五個人吃個燒烤、喝杯小酒，晃蕩到半夜才回家。但當慢慢發現和自己同齡同屆的朋友同學們都開始工作、都能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后，我突然慌了。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是在父母的蔭庇之下成長，花的都是父母的錢，也許之前會覺得自己還是個學生，這錢花得心安理得，可畢業了就不一樣了，我已是個獨立的人，要能獨當一面。我不再好意思伸手向父母要錢，也無心玩游戲，就成天待在家里，床上躺完躺沙發、沙發躺完又躺床，我想，這樣總不會有花錢的地方。我焦急地等待著公司的電話，彼時，這通電話更像是我千里之外的“一封家書”。

　　六月下旬，終于等到了電話，縱使心有牽掛，但離家的時候我仍是迅速收拾行囊、毫不猶豫地踏上了去往遠方的列車，我想要闖出一番天地。可誰知道一切并沒那么簡單，到公司上班才一個星期，我就心生去意，說不出為什么，只覺得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認真考慮后，我選擇辭職，回家考編。

　　六月下旬離開的家，六月下旬又回到了家，這一趟，花了好幾千塊錢。父親給的。到家的時候，身上只剩幾百塊錢。

　　既然已辭職決定考編，那就要決心考上才行，我不能像那類畢業即失業成天在家無所事事的畢業生一樣，被親戚朋友們在茶余飯后討論來討論去。把一切都準備妥當后，七月的第一天，開始了我的備考時光。七點的鬧鐘，七點半準時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聽網課、做練習，直到晚上十點方休。日復一日。從備考開始到考試結束，大約兩個月的時間，我沒有一天思想拋錨。后來甚至覺得，對待高考我也未曾這般用心。但那段時間我還是出了些問題，畢竟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外界斷了聯系，所以總是能聽到誰誰誰找了個好工作、誰誰誰的薪資待遇讓人艷羨。剛開始的時候我會想很多，害怕考不上，徒勞無功，但后面又想明白了——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而且，身旁有人一直在支持、陪伴著我。

　　兩個月的時間倏地就過去，試考完了，剩下的就是等著出成績。這和備考同樣是難熬的，只是不用再每天都面對刷不完的習題。雖然備考的時候是決心一定要考上，但真考完了試，還是又要開始找工作，我很清楚，并不是努力付出了就一定會得到滿意的結果。我在各個招聘軟件上投簡歷，無時無刻都是拿著手機翻著一些公司企業的招聘信息。我不敢出門，害怕遇到熟人，因為他們總會問一些我不想聽到也沒法回答的問題——找到工作了嗎，薪資待遇怎么樣？于是我一天天就窩在狹小的房間里打電話、投簡歷，我本是很喜歡看書的，但那時候，根本不可能靜下心來看書，焦慮和煩躁隨時都在折磨著我，總會想著難道我也終將被卷入“無業大學生”的洪流嗎？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工作還沒找到，筆試成績出來了，運氣很好，壓線進了面試。準備面試就成了我在那空虛、焦慮的日子里的唯一抓點，讓我的一天又有了一種充實感，不再心慌。面試在我的精心準備下成功過關，到后面就只剩下一些常規程序。忙里偷閑的日子如白駒過隙，但無所事事的日子卻是度日如年。長達兩三個月的程序辦理，讓我備受煎熬，體檢也好，政審也罷，隨便哪一步出了點問題，就代表著前功盡棄。走這些程序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可又希望自己能做點什么，因為這種感覺像極了待宰的羔羊——無可奈何，卻滿懷期待。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只不過我仍是迷茫的，因為正如去公司上班一樣，體制內的生活又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我的2020年除了準備筆試和面試的那段時間，其余時間都是“閑”過來的，有享受，亦有煎熬。越往后我越覺得人是閑不得的，因為“閑”是無所事事，“閑”會失去價值，“閑”將被人遺忘。忙起來是很辛苦，但時間不會靜止，“躺平”“擺爛”會過去，憔神悴力也會過去，不同的是如何選擇——或趨于平庸，或升華自我。

　　我一路由慢跑轉為奔跑，以求盡情地釋放自己心中的壓抑與不快，不知不覺間，汗水已是濕透了衣服。我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山水淡然，行人漠然，一陣清風襲來，渾身輕松。我抬頭望了望天，天上烏云越積越厚，但暴雨還是沒來，我不知道它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會來。

 

　　作者簡介:

　　伍睿，男，仡佬族，90后，貴州務川人；現供職于遵義市習水縣土城鎮政府；熱愛文學，有作品在《紅城文學》《洪渡河》《做文藝》《尚未文化》等刊物平臺發表。

 

注：本文由史映紅推薦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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