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仲春時節，早晨起來，推開窗戶，沒有北方大雪飄飛的奇景，唯見暖日藍天，草長鶯飛。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對娘的思念之情，平添了幾分深沉、十分熾烈。

       90年前，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您帶著哭聲，降臨人間；

       40年前，家鄉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您因患疾病，離我而去；

       11年前，在火紅的六月，我寫下了一篇懷想您的散文《思念最是雪飛時》：新浪網，把它作為優秀文章登載了；高考專家，視之為滿分作文入書了；還有許多網站、帖子，轉發了。對此，孩兒倍感欣慰。

       娘啊，今天是您的90誕辰吉日，孩兒我再次恭敬地翻出那篇小文捧讀，惟有悲情如雪，惟有思念似水……     

二

       娘，您還記得嗎？28年前的臘月初一，家鄉忽地下起了一場少見的大雪。就在那個夜晚，剛過50歲生日不久的您，因病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您匆匆走了，拋下了爺；您匆匆走了，拋下了姐姐，拋下了哥哥，拋下了我——您最疼愛的小兒子！那時候，我還沒有念完高中。我真的不知道，未來的人生之路該怎么走。

       家里人在清理您的遺物時，發現您為我們留下了一筆最為珍貴的特殊遺產——您生前親手打做好的98雙新布鞋！睹物思人，悲不自禁，淚如雨下。

       娘，這98雙新布鞋，是您一生勤勞節儉的見證啊。您說，您出生在四川富順縣的一個偏僻山村的貧苦農家，從小就過著難熬的日子。您和爺一起生活幾十年來，下自貢，上隆昌，東奔西跑，含辛茹苦。您常對我說，現在家境差，能儉省就儉省啊；熬出了日子，就好了。您在生病的那幾年中，家里人過新年做新衣時裁減下來的邊邊角角，您總是揀起來，東拼西湊，粘粘縫縫，一針一線，穿底扎邊，做成一雙雙實用耐穿的新布鞋。從此，全家人再沒有買過商店里的鞋子穿。  

       娘，這98雙新布鞋，是您手巧心靈的勞動結晶。您未曾上過一天學，不是文化人，可您做的土布鞋，質樸中見精致，本色間顯靈秀，鄰里有口皆碑。我清楚地記得，您留下來的這98雙布鞋，有燈草呢貼面麻線收邊的圓口鞋，有千層底扎上六棱線的大板鞋，有鞋幫開叉處綴兩片松緊布的青布鞋，有棉花夾心平絨幫邊的雞婆鞋，還有白布底花布面露針花的月兔鞋，不一而足。

       娘，這98雙新布鞋，更是您在深感自己時日不多之際，為父親，也為姐姐、為哥哥、為我的未來人生之路所寄托的一種熱切的美好期待和虔誠祝福。這98雙新布鞋，也許就是您留下的的98個心愿啊！我怎能忘記，您為爺留下了一雙雙硬實的大板鞋，為哥哥和我留下了一雙雙暖和的雞婆鞋，為姐姐留下了一雙雙輕巧的青布鞋。還有，還有您特地為未來的兒孫——其實您永遠見不到的兒孫，做好了一雙雙軟底月兔鞋呀！您剛離去的那段日子，我悲慟，我悵惘。可一看見您為家里人留下這么多您親手做的新布鞋，心里也多少得到一絲寬慰。娘，我要穿上您為我做的新布鞋，踏上未來人生路，走出幸福新生活！

       娘，您走后的第三年，家里終于迎來了雪后初霽，艷陽高照——這一年，大姐出嫁了。她找到了幸福的歸宿，出行那天，大姐穿上您做的紅布面綴花的新布鞋，她哭了。此刻，在大姐心中，無不涌動起甜蜜的向往，也無不涌動起對您更加思念的親情。這一年，爺退休了。他特地穿上您做的一雙大板鞋，去參加單位的餞行宴。回家后，他感慨良多，莊重地對我說：“是您娘留下的這些鞋兒，給了我支撐生活的勇氣。”這一年，我和哥也參加工作了。哥到了爺的那個商店上班，我到了一所中學教書。去新單位報到那一天，我和哥從木箱里拿出您做的新布鞋，穿在腳上，健步如飛；同時，心里又感到十分沉重——要是我和哥參加工作這一天，娘能站在我們身邊，看我們穿您親手做的新布鞋出門，您一定會展開欣慰的笑臉，流出激動的熱淚。

       在您離開我們15年后，爺也走了，他是穿上您做的一雙厚實的大板鞋而瞑目的。兒要特別告訴娘的是，今天，大姐、哥哥和我都各自成家立業了，我們自足地生活著；我們的兒女——您的孫子外孫們，還在繼續穿著您留下來的新布鞋，去生活，去學習，去成長……

       娘，在您離開我們28年后的時刻，家鄉又飛起了一場雪，此景依舊，此情依舊。年年思念兒自知，最是大雪飄飛時——我的娘呵。   

三

       我的娘，孩兒為您寫下《思念最是雪飛時》這篇文章已經過去15年了。

       今天，我對您的思念之情，恰如仲春時節的繁花，越來越盛。時光如梭，歲月荏苒，滄桑一眸，孩兒可以告慰您在天之靈的是：這期間，我的專業崗位的努力得到了家長、社會的認可，得到了黨和政府的褒獎：2014年,我正式出版了個人專著《高中語文教與學應用研究》，這本書由國家級出版社——現代教育出版社出版；2017年，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授予我“四川省有突出貢獻的優秀專家”榮譽稱號，四川省人民政府授予我“四川省特級教師”榮譽稱號；2018年，我還評上了四川省教授級中學正高級教師。

       娘，兒在杏壇從教四十年了，說不上桃李滿天下，但我一直牢記著您的教誨：當老實人，做有益事。眼下，我將要離開三尺講臺了，到那時，我就與您的孫女、曾孫一起，享受天倫之樂長。

       寫就此文，我輕輕擱筆。窗外，春暖花開；心中，感恩蕩漾……

                                                                                            兒： 老七    

                                                                                       于仲春十二日

                                                                               

【作者簡介】

王典馥，中共黨員，四川省隆昌市人，四川省語文特級教師，四川省有突出貢獻的優秀專家，教授級中學正高級教師。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中華辭賦》《詩刊詩詞》《中華詩詞》《星星詩詞》《草堂》《青年文學家》《四川詩歌》《速讀》等雜志，《中國教師報》《華西都市報》《讀者報》等報紙。出版《當代中華教育科研人才傳略》《高中議論文范本三百篇》等專著，作品入選《2020中國年度優秀詩歌選》《2021中國當代散文精品300篇》。組詩獲中國作協《詩刊》社等舉辦的首屆“全國鄉村詩歌獎”、教育部《中國教師報》舉辦的“第一屆中國教師詩歌對聯大賽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