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個秋

 

作者：婁炳成

 

　　涼爽的空氣里，彌漫著桂花的芬芳；大澤里的一片片蒹葭，搖搖晃晃，在秋風里不知疲倦地跳著甩發舞；草尖兒頂起晶瑩的露珠，玩耍著誘人的雜技；樹上的蟬兒們謝幕了，不再知知了了地鳴唱；稻穗迎接著鐮刀，匍匐在煙霧繚繞的田野；南歸的大雁，正在收拾行裝，籌劃著又一次豪壯的遠征；月兒在偷偷地梳妝打扮，準備在萬家團圓的節日里，再次閃亮登場；月餅先行一步，在街市的攤點上招攬著顧客；石榴張開小嘴，露出整齊的皓齒，向核桃、梨子、青棗、無花果們微笑問好。

 

　　一春一夏的勞作，盡在秋天的收獲。秋天是成功，秋天是幸福，秋天是尊貴，秋天是威嚴，秋天是資歷，秋天是獎章，秋天是兒女成行的母親。古人說知秋，是說人要不斷總結經驗，明白四季天時，知道應該怎樣順應自然，調節自我。人生之秋，已過不惑，近在知天命之時，故而應該知秋，懂得許多人生道理。人生的秋天當如自然的秋天，豐富多采，色彩斑斕，有所得，有所獲；有思想，有建樹；有風采，有氣度。

 

　　秋天是個多情的季節，溫柔，清涼。沏一壺清茶，坐在秋天這個多情的季節里，感受不一樣的秋韻。秋天是個邂逅的季節，遇見愛情，遇見你，遇見她。記憶中的邂逅是多么美麗，只看一眼，便愛上，從此天涯海角如影相隨。從那時遇見你，到如今也不能忘，苗條的身姿，不俗的氣質。從此，余生只想和你共度。秋天是個安靜的季節，她告訴你生命的輪回，是多么奇妙。葉子落了，它從母體上脫落，離開了大樹，結束了一茬的生命。等過了一個冬季之后，新的葉子又長出來了，繼續著生命的旅程。

 

　　白居易在《雨后秋涼》里這樣寫道：“夜來秋雨后，秋氣颯然新。”滴滴答答的落雨聲一連在耳畔響了幾天，連綿的秋雨消除了霸占了兩個多月的暑氣。氣溫一降再降，讓人不得不翻出久違了的長袖衫和馬甲，來抵御這份涼意。難怪溫庭筠會說：“憑軒望秋雨，涼入暑衣清?！边B綿的秋雨在向人們宣告：秋天真的到來了。

 

　　有人說秋雨是憂郁的，是帶著滿腹的愁緒來的。你瞧，秋風起，秋雨至。淡水輕煙，如夢似幻。池苑花榭依舊，可世事變遷，物是人非，睹物更傷情。于是多少遷客騷人揮毫潑墨，像是在佐證秋雨的憂郁?！扒镲L秋雨愁煞人”，“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梧桐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詩意濃濃，愁意濃濃。凡此種種，似乎秋雨生來就是被濃濃的愁緒纏繞著，凝重得無法掙脫。這些都是離人心上的秋，不能代表一切。

 

　　劉禹錫的《秋詞》：“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边@一舉掙脫藩籬、沖天而起的豪情，讓人驚嘆。而泰戈爾的“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落葉之靜美”，更讓我們眼前一亮，發現了秋的從容，秋的恬淡，秋的睿智。

 

　　秋天，使歷代文人總免不了發些幽思，抒些小情，屈原寫“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王維寫“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杜牧寫“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徐志摩寫“這秋雨的私語，三秋的情思情事，情詩情節，也掉落在秋水秋波的秋暈里，一渦半轉，跟著秋流去”，每個人眼中的秋天，都有不一樣的風景。

 

　　再讓我們一起走進名畫里，去看看古人眼中的秋天?！对孪掳驯瓐D》所描繪的是十五中秋美景之夜，一輪圓月高掛空中，照得天地是那么的明亮。在美月美景下，恰逢遠方多年不見的好友來訪，這讓剛剛還在睹物思友的主人，立即增添了極大的精神歡樂。畫面上的主人，體態輕盈，舉止文雅，面如春風，手中把杯迎友，顯得親密愉快。旁有四童仆，一侍立待呼，一侍果備用，另一侍酒小童，正在回望另一侍琴上臺階的半隱文童。整幅畫面雖只寫主仆六人，然內含筆墨神態各異，頗具生動真趣。月下空曠的山林幽雅靜謐，然而清冷的月色，依舊擋不住良辰、美酒和友人帶來的歡悅與溫馨。

 

　　還有那《平湖秋月》，每當清秋氣爽，西子湖面平靜如鏡，皓潔秋月當空，月光與湖水交相輝映，頗有“一色湖光萬頃秋”之感，故名“平湖秋月”。平湖秋月，意境深遠，這樣的秋天或許在西湖才能看到吧？這樣的表達方式也只有古人才會有吧？畫如詩一樣，讓人如癡如醉，如夢如幻，情不自禁生出許多美妙的遐想來。

 

　　往事雖遠尚在回憶之中，歲月無痕卻把滄桑寫在臉上。風起云涌抒寫著壯麗的秋意，地闊山遙輕擁著無限生命。激動的心在秋野里瘋狂，頻頻感悟著人生的真諦。荒蕪的一處凈土，在心之一隅，靜候著來年希望的新綠；一扇心窗，被嘩變的思緒打開，浪漫的季節遍及情懷。其實，靈魂宛若一間房，希望才是照亮四壁的一盞燈。

 

　　靜聽著窗外的人語，寂寞像燭光溢滿房間。你的城我的堡，且在喧鬧退卻以后孤守著，風雨是傳遞情緒的信使。在思緒里遙望，天空灰白無際。其實，屬于我們的只會是時光。所有的富有抵不住內心的充實，哪怕你有高官的頂帶，萬貫的家私，在時間的長河里也只是廢物。多年前你如我的今天，多年后我成了你的當年，其間盡在驀然回首時。那些過去的高大隔墻大多坍塌了，我們尋不到痕跡，人生就是如此。只想在塵世里扼守住平淡，于風花的夜里挽留住內心的溫柔，用一些簡單的文字攪動情感的微瀾，舉目之間都是滿滿的愛戀。人世間總有一些情思纏綿于心，在秋天的季節里瞬間浮現。秋天的靜好牽引著心靈深處美好的懷想，橫貫著昨天、今天和明天。懂或不懂并不重要，而是人生愈發的快樂，一如此時此刻的我。

 

　　白露到來之前迅即下了幾場雨，暑氣躥了幾躥就涼下了。陣陣涼風在細雨的浸潤里吹來，輕輕撫摸著人們的肌膚，如秋天的紅唇與人纏綿。人生許多愛在季節里瘋長，活著的意義遠不是時間的長久。每一束花有花的情趣，每一片葉有葉的風采。你的感受我未必有，我的快樂你見或不見都在那里。進入秋天便有格外一份歡喜，秋天的浪漫賦予了我們包容的秉性和浪漫的情懷，以愛的名義昭告，每一個季節都是我們的所愛，把微笑的花朵遍布每個角落，秋風咋起是朗朗的笑聲，讓我們一起度過美好的時光，在未來的紅地毯上踏歌而行。

 

　　聽一首老歌，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挺好的，熟悉的旋律溫暖了人生，陶醉了光陰。從蹦蹦跳跳上學的少年到忙于柴米油鹽的大叔，老之將至緊跟其后，逼迫著大喘氣的人生。風花雪月的詩句里，我們在年復一年成長著，青春就這樣漸行漸遠，猶如江河之水東流，一去不返。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淺淡的人生苦苦支撐著曾經的理想。幾度輪回，春去秋來，才發現淡泊的內心難以融入一街的燈紅酒綠。

 

　　白露已過，秋意漸濃，季節的更替總是會讓遲鈍的我們措手不及。一地落葉，瑟瑟秋風，才發現秋天的腳步，早已踏進我們情思的門扉?！盀橘x新詞強說愁，卻道天涼好個秋”，鋼筋水泥的世界難以烘托出“枯藤、老樹、昏鴉，斷腸人在天涯”的意境，蜿蜒旖旎的江河卻解讀出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意，白云深處的楓葉悄然染紅了我們秋水般的雙眸。無論怎么說，秋天畢竟是一個充實的季節，豐收的季節，而我們依然活在不問收獲、但問耕耘的追求里。這就是秋天的意義，也是我們人生的意義。

 

　　作者簡介：婁炳成，男，甘肅省隴南市人大常委會退休干部，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曾擔任過隴南地區文聯專職副主席兼秘書長等職，從事文學創作近50年，在報刊雜志、文學網站發表小說、散文、戲劇、紅學評論、文藝評論等作品300萬字以上。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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