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貓記
作者:青城杜撰
我幼年養(yǎng)貓,依托姥爺家的小院,貓家族繁衍三代,總計七八條,極一時之盛。
每日放學(xué),我從老百姓菜市場魚販子手中乞得魚鰓,若得一袋,可供眾貓一餐享用。小小年紀(jì)如我,拎著一個血淋淋的塑料袋,幾只貓一路簇?fù)恚M成一支浩蕩隊伍,伴隨尖厲的貓叫聲,匆匆走過掛滿垂柳的林蔭道,見者紛紛側(cè)目。
想來已經(jīng)二十五年矣。
這么多年不養(yǎng)貓,一者,住樓房條件有限,不忍這些小動物們整日身陷“囹圄”,終生不得自由。再者,經(jīng)歷了數(shù)只貓或食毒而亡,或離家不歸(興許在惡斗中、車輪下丟了小命),又因為千里迢迢搬家不便攜帶而丟棄,總之生離死別,莫不令人思之愴然。
這種小動物,如果是打小豢養(yǎng),平時最喜與人親近,種種憨態(tài)惹人憐愛。少年人總還是一派天真質(zhì)樸,一旦與相處日久的小動物陰陽兩隔,那顆傷心透頂?shù)男撵`亦需平復(fù)。這就過了二十五年。
終于說到“雙貓記”的主角了,它們是球球與團(tuán)團(tuán),年初劉老師從戶外野營群友處得到,我倆各養(yǎng)一只。
球球
最近球球做客我家,這只貓原籍俄羅斯,有人名之為“高地金蘭”。我從網(wǎng)上查到,它更像西伯利亞森林貓,柔順的毛可以抵御西伯利亞的寒冷,非常依賴人類,常發(fā)出溫和的聲音。此貓價頗昂,據(jù)說八千元起售。我援引汪曾祺先生的小說人物,呼其“八千歲”。
球球走路帶風(fēng),長毛抖擻,望之頗壯士氣。奈何這是一種靠取悅于人而得以生存的寵物,野性早消失殆盡了。一旦有陌生人到訪,它一頭扎入床底,蜷縮不敢出,“天子呼來不上船”。“雙貓”都是“窩里橫”,一帶出門,就縮手縮腳,貼在地面上不敢動彈。
偶爾家門洞開,它跑出去一探究竟,卻沒有識途的本事(我養(yǎng)過的那些貓,都是認(rèn)路的),讓劉老師開著手機(jī)燈光,在近三十層的樓道內(nèi)苦尋,再見面時如獲至寶。
有句話說“專治不服”,球球“一治即服”。主人稍加強(qiáng)制,它也能棲身于懷抱內(nèi),臥服在沙發(fā)上,供人擼貓解乏逗樂,不敢反抗。這乖巧馴服的德性,像極了個別時代個別文人。
團(tuán)團(tuán)
團(tuán)團(tuán)是銀漸層,通體灰白,尾巴拖著一列虎斑。貓性自然各有不同,團(tuán)團(tuán)則有狗性。將一件玩具——如布制老鼠——拋出,它火速追逐而去,興致盎然地銜回,依舊置于你的腳下。再拋出再銜回,如是者十七八回,樂此不疲,平生未見。
我給團(tuán)團(tuán)起過如下名字:團(tuán)團(tuán),團(tuán)子,乖乖貓,怪怪貓,呆呆貓,古德貓寧,貓寧,貍俊……偶爾拍得一張美圖,發(fā)給母親御覽,母親在微信中贊曰:這貓好!
好就好在,可以放心大膽地把它們交給孩子,無論如何“蹂躪”,“雙貓”絕不會真咬真抓。這是寵物貓寄居人類家中的“覺悟”,是吃飯的本事。但凡能夠走出家門,去“江湖”中混過一遭的,較難對付,不小心就被抓出一道血口子。我右臂上清晰的疤痕,就是這種小動物獸性大發(fā)的明證。
貓與人沒什么不同。一旦具備獨(dú)立覓食的本領(lǐng),就不會百依百順聽從威權(quán)擺布玩弄。對貓來說,它可以將捕獵所得的麻雀、老鼠、蟲子,乃至鄰居家涼房里一條新鮮的五花肉,鄭重地叼回來,向主人展示養(yǎng)家能力;更敢于“反咬一口”,另我反思如何惹惱得罪了這廝;它們還可以幾日不歸,在廣闊天地間大有作為,交幾個朋友,談幾次戀愛,最后回家生崽,看得人淚眼漣漣,“天地之大德曰生”啊。
題目是“雙貓記”,到底還是勾連起多少回憶。有一年冬天,我和媽媽在陽臺前空地上,搭建簡易貓屋,給一只懷孕的流浪貓抵御寒冬。想起那只肚皮脹滿、渾身卻餓得精瘦,在雪地里不辭勞苦奔波覓食的母貓,不由生出敬意。
兩相比較,我們的“雙貓”過得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飯來張口,急需減肥。
到底是不服豢養(yǎng),在冰天雪地里自由自在餓肚皮好呢,還是搔首賣萌,靠一身毛色和馴良換一碗飯好呢,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大概,貓知道。
來源:青城杜撰
作者:青城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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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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