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溢香的田野

 

作者：漠耕

 

　　烏拉山鎮的清晨，總是沉浸在歡悅喧鬧的鳥聲中。鳥聲清幽繁復，自街衢、柳林、屋頂、線纜上穿窗入戶，送來舒心愜意的清韻。烏梁素海的鳥兒已把城區上空與城中綠地拓展為自己的活動范圍，鳥聲明顯比前幾年駁雜且動聽。鳥影往復飛掠，演繹出生機勃勃地忙碌狀態。忙著繁育后代的鳥兒，拼力釋放著野性的原力，戀愛、結巢、育兒、覓食，在本能的生息中，追逐著愛的光芒。晨練的人們，潤沐在這悅耳的鳥聲中，開啟了一天的生活序章。

 

　　沿退水渠河岸迤邐向北，河柳的柔條撩動水面縠紋，撫弄出魚鱗般的波光。家雀們自在優雅地串起柳林間的音線，恰自吟喉出，韻諧綠歌來。柳絲垂絳，逗引河岸蜂蝶蜉蝣嚶嚶亂飛，貼水戲縠。抬眼望，烏梁素海湖水遼闊澄藍，海天一色，明凈如洗，星布著廣袤碧綠的葦甸。湖面橫波隱魚，野鳧藏葦，晶瑩的湖光與疾飛的海鷗隨風翻飛，搖曳成趣。白鸛、朱鹮、白鷺等“國寶級”大鳥，挺著胸脯佇立在葦汀之間，舒展雙翅，梳理著“大氅”，傲氣十足地睨視水里的魚蝦吐出的氣泡，聆聽葦叢的嘰咕鳥語，氣度從容悠閑。

 

　　烏拉山下，萬物葳蕤漫發，氣息含蓄深情，暄軟的土地催發著蓬勃的生長之力。田野拔背似的向上生長，泥土與嘉禾彌散著香氣。布谷鳥有節奏地啼叫著，聲聲若鼓。應著季節的召喚，土地以本能的寬厚與深沉，哺育著萬物的生機與繁榮，將自然之華與造物之奇，譜寫于土地溫情之上，涵養于生命榮華的圖景之中。

 

　　驅車沿著黃河側畔的公路向臨河進發，滿眼平疇連綿不絕，陰山鐵青的臂展圍攏著綠野的豐饒。一路上，荒野和田疇交錯雜陳，綠樹與云影參差覆蓋。小麥、玉米、葵花、蜜瓜、枸杞、番茄……一方方七色錦緞，連綴成多彩畫卷。黃河明波如練，蒼溟處，鷗鷺顧影，魚蝦隱波，鴻雁戀侶，赤鴨喚雛。在這方原野和河流的滋養下，大地煥發出奇異的靈光和無盡的浩蕩之氣。

 

　　站立三盛公水利樞紐的攔河閘壩上，遠眺黃河南來之水，矚望高天云影蒼茫之象，似乎當年那種豪邁氣勢，與黃河同時奔來眼底。

 

　　回眸北望，河套平原蔥蘢郁秀，畦田碧野晶瑩剔透。百草滋榮而豐蕤繁茂，庶野含華而溢彩流金。黃河水溫潤而又深情地穿越河渠溝叉，輸布到八百里河套的每一寸膏腴之地。三盛公水利樞紐，臂展三百零九米，巋然屹立黃河六十多載，戰流凌，避洪峰，調水量，灌農田，鎖住了黃河桀驁不羈的奔騰氣勢，凝聚了各族人民共筑中國夢的精神內驅力。

 

　　九曲黃河天上來，遠望母親河，頃刻讓人激情澎湃。如絲綢，如錦帶，如飛天，如蒼龍，攜帶遠古文明氣息，激蕩詩仙生命意象，刻印黃河文化熠熠滄桑，承載著中華文明的演進脈絡和深厚底蘊。

 

　　泥土鑄成堅韌的品格，河水澆灌多情的魂魄?？偢删?，已經融入了河套人民的精神血脈，成為河套文化不朽的精神底色和地域標高。

 

　　烏蘭布和沙漠意為紅色公牛，狂野和粗莽造成了它曾經的貧瘠與荒漠。烏蘭布和沙漠于數千年前也是“千里沃野，阡陌縱橫”“人民熾盛，牛馬布野” 的膏腴之地。后因氣候原因和黃河變遷植被受損，逐漸沙化。宋代王延德著文記載：“沙深三尺，馬不能騎，行人皆乘駱駝”，寫出了烏蘭布和沙漠風沙肆虐的歷史樣貌。

 

　　而今滿眼的嘉禾綠植鋪展在沙地之中，大片藝術化的“有機草田園巨幅油畫”釋放著現代農業的創意，在現代化的種植管理技術的經營下，沙漠驀然生出無限溫情，煥發出蓬勃的生機。梭梭林覆蓋瀚海，甘草叢鋪滿沙野，滴灌輸布著晶瑩水滴，肉蓯蓉、黑枸杞、沙冬青、黑沙蒿、白刺等植物散落沙地，各自兀立，昭示著沙漠生態不斷恢復的氣象。磴口北部墾區大片的葡萄林，在沙海中展現出綠意蔥蘢的景象。穿沙公路網狀交錯，美麗的納林湖安臥其間。澄凈的湖水浸養著棋盤式的青綠蘆葦蕩，歡騰的鳥語渲染了湖水的靈秀，回蕩著“天藍藍，草綠綠”的詩意情懷。生態恢復讓烏蘭布和沙漠獨占天時地利，百湖之鄉，聲名遠播。湖水與沙漠交織的廣袤地域，田疇疊碧，沙海流金，暖日生煙，牧歌飄蕩，風光旖旎。

 

　　烏加河無疑是后套平原上最富生機的動脈。這條大河曾經是黃河故道，史稱北河。上世紀七十年代經過改造治理，烏加河成為河套鹽堿地排水的總排干溝。如今的烏加河，擔負起灌溉、排澇和向烏梁素海補水的重任。這是一條生態河和民生河，也是一條文化河，承載了河套人民豐碩的創業記憶和奮斗歷程，也凝聚了河套文化的精神內涵。

 

　　晨光初照烏加河，河面金光映波，流光溢彩。河水無瀾，靜流無言。兩岸楊柳婆娑，岸下田疇參差錯落，縱橫雜排如棋盤。其間赤橙黃綠嘉禾交織，如彩衣，如虹霓，生氣盎然，嫵媚多情。渠林路田密匝排列，影影綽綽延伸到陰山腳下。光影浮動，風吹禾香。麥田黃綠，穗大芒硬，顆粒飽滿，豐收在望。其下鷓鴣抒情，布谷添韻，蟬鳴蛙鼓，續斷頻傳，怡人心扉。再望蜜瓜璨金，香氛襲人。車流穿梭，商客載奔。泥土吸飽了河水的恩澤，綠禾承載了陽光的滋養。縱目后套平原，充盈著勃勃生機，滿溢著泥土的沁香，流淌著閃光的詩意。

 

　　公田村是后套平原上頗具盛名的現代花園式農莊，集田園詩意、花園格局、文化擷萃、歷史博覽為一體，享有“中國最美休閑鄉村”的美譽。公田村飽含著后套人民穿越歷史風煙、不斷奮斗創造生活的精神縮影。漫步公田村，寬大的廣場清流環繞，池中荷花亭亭玉立，休閑健身設施齊全。三五成群的村民，匯集廣場，悠游期間，盡享落日余暉下的田園美景。

 

　　“公田村農耕博物館”展示了許多農耕工具與生活什物。每一樣都承載著后套農業不平凡的發展歷程和勤勞苦干的印記。如，馬犁、石磨、泥瓦匠工具、柳編工具、做鞋工具等，每一樣都沾著泥土的芬芳，閃爍著農民的勞動智慧。泥土在這些農具、炊具、交通工具、生活什物上散發著樸實的農家情懷和鄉村記憶。

 

　　穿過廣闊碧綠的田野，來到蘇獨侖農場。這是一座烏加河下游的集體化農場，有十一個分場。農場九萬畝農田，以種植玉米、葵花、小麥為主。走入農場養殖能手楊永強的農家小院，耕機掛載機具，枕戈待發。院子里家禽麋集，肥豬踞圈，花鮮菜綠。家中窗明幾凈，家設锃亮，幸福祥和，生氣蒸蒸。一桌子自家種養的瓜菜和肉食熱騰騰地上桌，顯示了主人好客的熱情和精心準備的誠意。品嘗菜品，鮮香地道的河套風味穿透喉舌，滋潤胃腸，勾起饞蟲。農家生活的安逸幸福由此足見一斑。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泵虾迫坏脑娋淝逍旅撍祝袢瞻丫圃捝Ｂ椋谷慌c千年前詩人的情趣如此契合。別過楊永強家，踏上返程的路途，眼前依舊是泥土的生機和綠色的詩意。后套平原在正午的陽光下散發的驕人的光輝，河流，山川，原野，田疇，湖澤，道路，都在訴說著一個沉甸甸的思想：山岳有饒，然后百姓贍焉；河海有潤，然后民取足焉。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生態保護和發展，一定會使人民生活更加幸福興旺。

 

　?。òl表于內蒙古日報2022.10.13）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