皰疹
作者:曾文
11月6日,星期天。
清早醒來,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莫名奇妙的。仿佛在本就有點郁悶的心情傷口上撒了把鹽。翻箱倒柜,搜出了所有治皮膚病的藥,隨便拿了一種,胡亂擠了些出來,用棉簽蘸上,在患處涂抹。心想:皮膚上的毛病,應該是相通的吧,至少也應該是親戚才對,對付他們的藥,也應該是相通的。所以,即便涂抹時伴有陣陣鉆心的疼,也以理所當然加以忍受了。
照了照鏡子,右腮邊,耳朵下面,脖子上,分布著幾塊奇形怪狀的密密麻麻的紅斑,有的像假山上的石棱,有的似迷路的蝸牛在原地打過轉,還有的如怪物從水底穿過,使光滑如水的皮膚上涌出了串串小泡……我心里更傾向于淘氣的蜘蛛像孫猴子一般把我的脖子當成了如來佛的五指山,鼓搗鼓搗之后,撒尿作志。
衣服一摩擦,紅斑處,仿佛點燃的炮仗,又似石頭掉進水里積起浪花般的疼痛乍起。想著,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于是換了件圓領T恤,特意繞開那幾塊紅斑。可是,疼痛并沒有因為我的退讓就溫柔一點,反倒像是動物世界的猛獸,我的懦弱更加激發它的獸性,除了鉆心的疼,還附加上難忍的癢,二者此起彼伏,輪番轟炸。
披了件夾克,晚風中,出門,上晚自習,“收心”去。
今晚的自習,因脖子上痛癢輪番的騷擾而顯得特別的漫長,三個小時,仿佛過了三年。
夜色朦朧,路燈也顯得無精打采。我急匆匆回到家里,翻出藥來:“XX濕癢王”,迷信“王”的威力,就它了。
打開蓋子那一瞬間,一股濃郁的藥味噴了出來,還夾著點薄荷味,居然,我聞到了藥香。
好久沒用了,凝固的藥把口都封住了,用蓋子后面那個圓錐重新使勁鉆了幾下,再雙手使勁捏擠,終于出來了,細細的一條,翠綠色。手指蘸了點水,稀釋了一下,方才順利涂抹上,四周立刻彌漫著陣陣藥香,一股股清涼像波浪一樣從紅斑處像向四周漾開。
心里暗喜:有用。
可是,那絲喜悅還沒有從脖子傳達到頭腦,便被刺骨的痛給沖散了。趕緊用手扇,微風過處,疼痛感略微減緩,再扇,清涼逐漸占了上風,痛,節節敗退,直至消散,如同夏天的暴雨,鋪天蓋地而來,又像疾馳的車,絕塵而去。
紅斑并不甘心就這樣失敗,藥也不具備一鼓作氣取得勝利的能力。于是,戰爭進入拉鋸,一會清涼,一會刺痛,一會清涼,一會刺痛……
月,隱入夜色,四周更加昏暗。夜,在痛與癢的支持下,猖狂在我的腦里,變得悠長,悠長……
迷迷糊糊中,鬧鐘無情響起,渾渾噩噩起床上班。
人群處,多次努力將衣領拉了又拉,極力想要掩藏紅斑。紅斑并不甘心沉默,總是想盡辦法,地鼠一般從領口里冒出頭來。終于,還是被心細的同事們發現了。熱心細察了一番,七嘴八舌,熱心地斷言:“你這是皰疹。”
“需要擦阿昔洛韋軟膏,還需要吃阿昔洛韋片,那樣才有效。”
“還可能要打針。”
“至少也得一周。”
……
恍然大悟,撥云見天。
于是,立即戴上口罩,到附近的藥店去買藥。
藥店老板,果然不是醫生,并不懂我的心急,也沒有表現出救死扶傷的迫切,而是謹慎地問了一些疫情相關的問題,并仔細登記了姓名,電話,身份證。然后,隔著柜臺,遠遠地望了望,見多不怪地冷冷說道:“你這就是皰疹,要擦阿昔洛韋乳膏,吃阿昔洛韋片。還要注意,別弄破了,否則,水流到哪,就會爛到哪。”
先前還不太當回事的我突然就緊張起來,趕緊涂抹,趕緊吃藥。乳膏很軟,感覺很棉,涂上去并沒有什么明顯的感覺;藥片,無味。我總覺得,病與藥就像兩軍對壘,總是要經歷刀光劍影,鮮血淋漓才能分出勝負來。對于和平解放,向來不報希望。于是,心里便對這藥的效力充滿了疑惑。
我并不想讓更多的人發現我的病,于是,盡可能躲在辦公室里。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下班后,迅速回到家,照照鏡子,感覺并沒有什么改變。
果斷,又換成XX濕癢王。于是,脖子又開始了清涼與刺痛的交替……時不時看著脖子上猩紅的斑點,猶豫不決:明天,我要不要請假呢?可,畢竟是初三啊。
“嘟嘟嘟……”1點48分,被一陣電話驚醒:緊急通知,居家隔離。
心里竊喜,心里大憂。
一天!兩天!三天!……
仿佛一年!兩年!三年!
今天,已經一周了,脖子上依然還有紅斑的痕跡,雖然,從顏色,氣勢,威力等方面看,明顯它已戰敗了,可是,看樣子,它并不甘心就這樣承認失敗而撤退。魯迅說:痛打落水狗。于是,我又加了些藥。
樓下,社區工作人員的喇叭還在不斷重復:做核酸檢測……疫情依然,看起來并沒有衰減的跡象,不過,我卻并不是太擔心。
這時,我心里擔憂的是那一群即將畢業的學生,想著的是“收心”。
2022.11.14
重慶市渝北區實驗中學校 曾文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