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溫泉去（外一篇）

 

作者：安玉琦

 

　　這是2018年12月1日，時已深冬，泡溫泉去。

 

　　這次去泡溫泉，完全是趕熱鬧，再就是“不去白不去”貪小便宜心理，但凡會員，免費，來回車程和泡溫泉皆由旅行社打理，自個管好吃喝就中了。此前，旅行社發的推介微信也吊人胃口：蒙山康谷溫泉，恰似長壽仙山的一泓靈水，置身于此，能讓你忘卻城市的煩囂塵俗，能讓你感受美好人生的幸福時光……

 

　　我平生也泡過幾次有數的溫泉，但沒像康谷溫泉這樣樂得我忘乎所以，泡一會大池子，便迫不及待地到室外泡小池子，一個一個游戲著，恐怕留下遺憾。

 

　　其實，我在寧波當兵時，聽說不遠的山里發掘了溫泉，不光能泡去身上油膩，還能殺菌排毒，醫治百病，尤其是皮膚病一泡一個好。真是神泉啊！但那時我還是“大頭兵”，自然沒有泡溫泉的資格。那可是首長們的“特供”喲。有朝一日，能泡一次這個溫泉，那真是有出息了。然而，直到我轉業故里，不但沒泡上那個溫泉，而且連它的樣兒都沒見著，可見自個兒的“出息”了，真是于心不安。直到1993年秋天，我帶領海景賓館骨干去艦隊招待所學習取經，在此其間，我變著法兒擠出一天時間，懇請老鄉許崇飛科長在百忙之中帶我們去泡那個我夢寐以求的溫泉，雖然我自私但誰能知我心，我是在追尋“兵時的夢想”啊！

 

　　頭一次泡溫泉，又是神往已久的溫泉，那種如愿以償的溫暖使得渾身輕松又自在，并且一種莫名其妙的“榮譽感”油然而生，仿佛有種“大功告成”了似的滿足。可是，這個溫泉的條件設施并不咋的，跟我們城西嶺大澡堂子也好不了多少；再就是熱氣騰騰的水霧中有股子硫磺味道，跟我們城西嶺大澡堂子散發的油灰味道也好聞不多少。我沉浸于溫泉水中，昏昏然地特別自咎：錯怪了首長們，戎馬一生，南征北戰，傷痕累累，卻無怨無悔，泡這么個“破溫泉”，卻被罩以“特權”、“特供”什么的，甚而疑似腐敗。那時，吾輩等人全都昏了頭啊！

 

　　后來，在地方工作，泡溫泉的機會要比部隊多的多，因為沒有那么多的等級講究和清規戒律；再到后來，便把泡溫泉看作“消解疲勞”的招待項目之一。光在山東我就泡過幾家：臨沂的湯頭溫泉，棗莊的仙壇山溫泉，特別是嶗山海水溫泉更有意思，人就像鴨子一樣漂浮在水面上，想沉下去必須用點力氣，不然還會把你托上來，說是海水的功能，但我不好意思深問，只顧神仙般快活…….自此以后，也遇到不少泡溫泉的待遇，但興趣不大，要么隨大溜，要么迎合之，抑或逢場作戲……

 

　　然而，這次旅行社組織去泡康谷溫泉，卻有種“老小孩”的沖動，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但到大巴上一看，女多男少，看面相都“年輕著”，僅余“七老八十”，豈不赧顏哉！于是灰溜溜地躲進后排座里，靠著車窗胡思亂想起來，這便就是以上文字。

 

　　我們上午九點半到達康谷溫泉停車場，下了車，排著隊，直奔溫泉大廳，里面溫暖如春，教人心花怒放。今日人少，導游很快領來手牌，發給大家，由男女分道而入，但到室內水池，便可混浴。在氤氳水霧中，那些身著泳裝的女子，如水中芙蓉，飄然若仙，令人遐想，但絕不會使人生發非分之想。因為這個大池子（大的像個小水庫）里，還有不少小孩子快樂地玩水、游泳，咱來這里泡溫泉，何嘗不是別樣的“天倫之樂”呢？

 

　　我在大池子里泡的滋滋欲睡，忽聽說室外還有不少溫泉池。于是趕快爬出池子，穿上浴衣往外走去。外面是個小山坡，由木棧道、木階梯引領而上，腳下一點不涼，還有點柔軟的讓腳心癢癢。這些室外溫泉浴池，都建在亭子下面，并標示著浴池名稱：如“靈碟泉”，水溫顯示39°，而此時無來者，唯余獨享，占個頭彩，心下竊喜。好事不過一刻鐘，斜徑過來幾個富婆，便知相地爬了出來，主動讓位于她們。

 

　　我又來到“泛酒泉”，水溫顯示45°，本想進入暖和一霎，忽見倆紋身大漢仰躺著，真像喝醉酒那樣呼呼大睡，暗吋“彼非善茬，不近為妙”。于是又走近“淬玉泉”，只見池臺上有還留著濕濕的兩雙纖纖腳印，說不定是一對閨蜜吧？故而下水泡了一會，還能聞到淡淡的芳香味兒……

 

　　藏在樹叢中間的“魚浴泉”，引起我極大興趣，便趕緊過去，只見不少不知名的小魚游來游去，歡樂的樣子教人也快樂起來，巴不得跟它們一起游來游去，可是，我剛伸進一只腳，又很快拔出來了，因為水有點涼，再看水溫標示31°。這時，一個男服務生領著一對老年夫婦過來了，服務生先調好溫度，然后讓夫婦進去。旋即，小魚們都圍攏上來，啜吃著他們腳上的老皮，搖頭擺尾的樣子逗人好笑。瞧著很好玩，我想再下去，服務生說，這里收費。我懵懂片刻又暗自慶幸，感謝水溫：31°！要不，再費口舌辯解，恐怕也逃不了補費干系的，因為服務生手上就拿著收費單據和圓珠筆。由此我心里一緊：“這不是釣魚嗎？”

 

　　泡罷溫泉，時至正午。我們五六人結伙，到休息大廳找好位置，把自個帶的“吃貨”一一擺上臺面，也豐盛的可以：豬頭肉、火腿腸、蝦皮子、肉末蟹醬、榨菜、海帶絲、大蔥、青蘿卜、黃瓜、蘋果、桔子、酸奶、特侖蘇、可樂、雪碧、王老吉、面包、魯酥、麻花……數著煎餅花樣繁多，手工煎餅、機器煎餅、麥子煎餅、小米煎餅、雞蛋煎餅……最受青睞的是地瓜煎餅，當然也少不了啤酒……這午餐吃的啊，樂呵得不亞于泡溫泉！

 

　　飯后離返程時間還早，我們先在大廳里頭逛游，里面有土產店，有畫展，有奇石鑒賞，有紅木制品——價碼貴得嚇人！咱雖則寒酸，但總可以坐坐吧！于是，我如同《陳煥生進城》一樣，恨不得把這把紅木椅子“坐嘩啦了”，屁股擱置其上折騰來折騰去，弄得屁股就像犯了痔瘡一樣難受——咱受用不起那就離開唄！

 

　　我們便到外面閑轉悠。

 

　　東邊山根底下胡亂堆放著不少大塊石頭，奇形怪狀地，就像沒娘的孩子，瞧著教人憫惜。在這里望進去，山澗很深，里頭仿佛藏著秘密，故意誘惑你只有深入其里才能探明真相……可是，只能干著急，不僅圍著鐵絲網，而且鐵皮門也緊鎖著，看來緣分不到啊。

 

　　西邊山麓腳下有個度假村，黑磚灰瓦，一戶一院，規模不小，足有百十家，但無一宿客，因時下淡季。我們從窗戶棱里偷窺，里面擺設跟三星賓館無異，真乃避暑天堂——于此，我們都開出口頭支票：明年夏天再來吧？

 

　　離發車還有半個小時，我又看了一遍宣傳欄里的示意圖，并有文字這樣寫著：康谷溫泉，融合蒙山休閑養生優越環境，與蝎子山連為一體，采蒙山之水，成就了獨具魅力的溫泉養生基地。康谷溫泉，日出水量多達2500立方米，水溫高達55°，富含偏硅酸、氟、溴、鍶、鋰等30多種有益人體健康的礦物微量元素，實乃難得人生泉浴之勝地。

 

　　在這里，不才還收獲了人家的詩作，充當結尾吧：南瞻蒙湖水如鏡，北顧群峰浮蒼翠；一亭一人一壺酒，滿天霧氣拜神龜。

 

去看動物

 

　　靈珠山離我們日照不遠，最多不過2個小時的車程，可我一直沒去過。旅行社組織會員出游青島森林野生動物園，就在此山里頭。但憑心而論，這把年紀跟著人家趕動物的熱鬧，實在有“煞風景”，故而“不得已而求其次”，去爬山吧！

　　這天是2019年3月16日，一個春風和煦、陽光明媚的周末，我們坐著大巴來到靈珠山。我沒急著進園區，先站在停車場一塊大石上，想著好好瞧瞧這座叫“靈珠山”的樣子，不知是老眼昏花呢，還是選的方位不對，它沒有意想中的高峻、巍峨，但座座山頭確如顆顆翠珠，并串聯成優雅曼妙的U形山彎，令人神往。

 

　　所以，游人們腳步匆匆往園區趕著，不像我這樣傻乎乎地原地眺望著山。尤其小學生排著整齊的隊伍，那高興勁兒就像來領獎一樣，校旗證明，他們是從青島過來的。我排在帶隊老師后面，瞅空笑顏打探：“老師，你知道靈珠山有什么傳說和典故嗎？”她見我老態龍鐘的，便客氣地說：“大爺，來這里不是看山，是看野生動物的。這里是孩子們的樂園，您進去看看也會找回童趣的。”

 

　　聽老師說起“童趣”，激我猛然記起兒時家養的小狗、小貓，它們真是四季好伙伴啊！春天帶著它們挖野菜，撒著歡兒滿田里跑，籃子的野菜也跟著高興地膨脹起來；夏天領著它們河里洗澡，魚呀蝦呀逮著逮著就夠一盤菜肴；秋天牽著它們場上守谷堆，嚇得耗子躲在洞里不敢吱聲；冬天摟著它們睡覺，再大的北風也覺不著冷……。待到正月里，假如來個耍猴子的，真像見著了天外來客，那個高興勁兒，縱然肚子咕咕叫也顧不得回家吃飯……這就是兒時動物于我的（當然還有豬、羊、牛，雞、鵝、鴨，麻雀、黃雀、喜鵲，老鼠打洞、螞蟻上樹、屎殼郎搬家什么的）“童趣”。

　　進來園區，有塊牌子非常招眼，上面寫著：早知有此園，何必下江南。初始驚喜而后疑惑。初喜：雖則弄不清靈珠山來歷，但可領略此地“江南”風光，只賺不賠，豈不快哉！后疑：“陽春三月下揚州”才是正道，此處即便處心積慮予以打造，要復制一個“江南”亦絕非易事。繼而又自嘲：何苦來這里較勁呢，你不是出游散心的嗎？想想看，就連電視上的廣告也沒有多少名副其實的。

 

　　不過話得說回來，要招攬游客，搞好文宣也是必不可少的。那么，既來之則安之吧，最好不要先入為見，你先逛完再發表“高見”也不遲。作過“自我批評”之后，我對這個園區來了興趣。

 

　　整個園區圍著山環設有11個景點，我們一個不落地都看了。總的印象，這里空氣清新，環境優雅，小橋流水，懸崖飛瀑，湖光山色，相映成趣；自由觀光橋蜿蜒于山谷之中，穿梭于叢林之間，游走于猛獸之區，給人一種親近自然、融入自然，返璞歸真的樂趣；徜徉于木棧道上，看青山綠樹，聽虎嘯獅吼，覓熊跡觀豹斑，另有一番情趣……并且，園區布局恰到好處，很是人性化：當你逛累了，可以亭榭里坐坐，排椅上靠靠；最好進茶館喝杯嶗山茶，該茶素有“從來佳茗似佳人”之說。何等艷福啊！

 

　　喝罷茶，正好趕上動物表演鐘點，不禁竊喜，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剛才一飽口福，再來一飽眼福，豈不“好事雙全”！

 

　　動物表演準時開場。

 

　　先出場的是黑瞎子，像人一樣站立行走，但笨拙得叫人好笑，傻乎乎得令人可愛，眼睛直瞅馴獸師手里的食物，吃一口便表演一個項目：越障礙，攀懸梯，走平衡并到立，動作嫻熟，非常完美；回去休息一會，又出來滑旱冰，花樣翻新，動作自如，特別360°大轉圈十分靈巧，一改先前笨拙的樣子，令人樂不可支。

 

　　兩只猴子表演騎單車，個頭相似，賽著勁兒滿場奔跑，而且表現欲特強，在車子上變著花樣做動作，就像技藝嫻熟的車技演員一樣，令人稱贊；猴子也好大喜功，給點掌聲，便愈加賣力，弄得滿臉是汗也顧不得擦一把，讓人唏噓；猴子也懂禮貌，表演至尾聲，主動面朝觀眾，先作揖、再敬禮，人模人樣地，然后一個飛吻，便飛快下場了。

 

　　輪著德國牧羊犬閃亮登場了，它不僅龐大威武，而且能認字算數。舞臺上擺著不少算數題板，9以內的加減法它全會做。有個小朋友出了題：2+3；它在數字題板跟前嗅了一遍，很快叼出5。另一個小朋友也出題：7-3；這回它連聞都沒聞，只看了一眼題板，便把4叼出來給了馴獸師。然后，洋洋自得地繞場一周，其架勢仿如凱旋的將軍。自然，它的語文考試也都是滿分。馴獸師擺上猴、虎、雞、狗……等等漢字，它都爛記于心，沒有一點差錯。于是我暗吋，怎么它光會識別動物字呢，難道是心有靈犀嗎？當然，不好意思問及馴獸師，一個老頭兒，揣摩牧羊犬的心理，豈不顯得愚蠢且幼稚嗎？其實，愚在揣摩“童趣”呢！

 

　　最后，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各自牽著一只羊駝，如同一對佳麗，頭上戴著大紅花，頸上掛著花環，風姿綽約，與其合影留念也是不錯的選擇，但要10元錢，因此合影者寡，使得姑娘一臉冷漠。

 

　　為躲沒趣，我們速速離開。在喝茶時聽老板說，園區內放養著263個品種、5000多頭野生動物，其中猛獸區最為驚險刺激。于是，我們沿著高高的木棧道一路走去，時不時觀望到野豬拱地、狼群起舞、黑熊爬樹、金錢豹偷窺……老虎呢，雖則面相兇猛，但卻讓你欲行不能，所以在這里的游客眾多，因為有個“喂虎”游戲：你可以花20元錢買一塊雞肉，掛在鐵鉤上，再用滑輪送下去，虎們即可爭奪起來，那種虎口奪食的慘烈，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當然，游戲到這般天地，只有飼養員才能做到——M君特意花40元錢買了2塊雞肉，請飼養員來喂虎——他把雞肉滑至半空中，便懸在那兒，離地面大約十來米，牽動著繩索刺激東北虎、華南虎、白虎、雪虎、純白虎、金虎、里海虎、巴厘虎、馬來虎、孟加拉虎、印度支那虎——展開激烈的爭奪戰……

 

　　如果說猛獸區讓你忽驚忽乍，那么金水湖則讓你亦喜亦樂。這個金水湖呀，水面寬闊，波光瀲滟，數不清的鳥禽覓食著，追逐著，嬉戲著……那種生活的幸福與快樂，也叫人們艷羨不已。所以，我們賴著不走了，隨即在湖邊涼亭坐下，擺開自帶的干糧，面對著鳥禽們大快朵頤！當然也忘不了它們，時不時地往水里扔些煎餅嘎渣，旋即，白天鵝、黑天鵝、白鸛、黑鸛、丹頂鶴、白琶鷺、赤麻鴨，還有成雙成對的鴛鴦……都游過來爭食。——這午餐吃的真是可口可樂！

 

　　下午四點返程。我在車里回顧觀感并自我安慰，雖然沒弄清靈珠山的身世，但卻尋得了“童趣”，足矣！

 

　意猶未盡，恕吾贅言，因在記述本游記時，正值新冠肺炎疫情全世界蔓延之際，而且病毒“宿主”尚未確定，一說穿山甲，一說蝙蝠，再就是M國大兵——據微客十念生揭露，武漢疫情0病例，就是那個2019年10月20日參加武漢軍運會的美國女軍官、女子公路自行車參賽選手。她的名字叫Maatia Benassi。

 

　　然則，竊認為，即便動物有“宿主”嫌疑，那么，我們人類能脫得了干系嗎？口口聲聲喊著“動物是人類的朋友”，但屠殺起來，毫不留情；饕餮起來，津津樂道。天道輪回，人類也該長長記性啦！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