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昨日的你

 

作者：張兆龍

 

爬天游峰觀云海

 

　　天還沒亮，我就急不可待地出發(fā)，去爬天游峰觀云海。一路上，借著熹微的月光，前面晃動的人影和遠處山峰的輪廓依稀可見。山谷四周格外寂靜，只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繞過翠竹林，隱隱約約前面?zhèn)鱽砹魉暋Ｉ綆r里流出幾股細涓，時而叮咚，時而嘀嗒，時而長，時而短，宛若大自然正在演奏一曲美妙動聽的音樂。我忍不住放輕了腳步，唯恐腳下的風吹亂細涓流水陶醉的彈奏。

 

　　穿過羅漢洞，山谷里一縷縷淡淡的云霧，在峰石亭洞間輕飄繚繞。往云窩亭那邊觀望，好像有人，其中一位穿著紅衣服的少女，在淡薄煙云中格外顯眼。我心里一驚，會不會是昨日的你？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慢，伸手來回撥開飄來的云霧，還總是看不清，那位紅衣少女是否昨日的你？“還走不走啊？”后面的爬山人有點不耐煩了。我回過神來，不舍地繼續(xù)前行。

 

　　梯云而上，登上了天游峰。從一覽亭望去，一朵朵形狀不一雪白的云團，如海浪般波濤翻滾。微風把山，水，巖，亭粉黛妝點在云海中，宛如夢幻仙境。不時有人激動不已，哇啊哇啊地驚嘆。我舉起相機，一邊拍攝，一邊前后張望，總是希望又能見到昨日的你。“小心點！小心點！”突然，旁邊一位大叔提高嗓門喊道。原來，我的腳碰歪了他的三腳架。我連忙道歉，小心翼翼地往后退。過了一會兒，日出云散，最后一批人群也開始慢慢散去，我不放心地再回頭望了望，失望地隨著人流下山。

 

　　回賓館的路上，我喃喃自語：“何處才能再遇見昨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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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白云寺看日出

 

　　天還未破曉，我已經(jīng)頂著影影綽綽的殘月，在去登白云寺看日出的路上。沿著崎嶇小路上山，半山腰的白云古寺在青煙繚繞里忽隱忽現(xiàn)。一陣清風拂過，隨風飄來一縷悠揚的古笛聲，帶著淡淡的憂傷，在清寂的山谷里綿延飄蕩，宛如一位閩越王子在時空那端，輕輕地述說著婉轉(zhuǎn)動聽的愛情故事。我忍不住放輕了腳步，唯恐錯過穿越時空傳來的每一階閩越音符。

 

　　順著陡峭的石階，一步步拾級而上，終于到了一段比較平坦的山路。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忙著四周觀望。山坡下的古茶道，依舊空蕩蕩的，只有隱隱約約的婆娑竹影。迎面走來一位身著白色長袍的老者，擦肩而過時，刻意留了一句：“心靜方可尋得山水間。”“大師？”等我緩過神來想追問，白衣老者已飄然遠去。

　　沿著山梯攀爬，登上了御仙臺，已經(jīng)有不少來看日出的人，有的在長槍短炮后調(diào)焦距，有的激動地站在那翹首以待，場面宛如親友們擠在村口小山坡上，期待著新娘花轎從大山那邊出現(xiàn)。找了個地方，我坐下安心等待，嘗試大師說的心靜。“快看啊！快看啊！”突然有人興奮地喊起來。天邊開始吐出霞光，緩緩地把美麗的紫紅輕紗鋪撒在武夷山川。我舉起相機激情地拍攝，遐想將要出現(xiàn)的更美畫面。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輕紗下羞澀嬌容昨日的你。我不確定地抬起頭，揉了揉眼睛，又趕緊盯回鏡頭。太陽輕輕地撩起面紗，羞噠噠地露出半張橘紅色的面容。緩緩起身后，紅彤彤的臉蛋鼓得圓圓的，使勁往上一蹬，跳出山峰，冉冉升空。興奮不已的太陽調(diào)皮地朝下面眨了眨眼睛，轉(zhuǎn)身披上了光芒四射的金妝。過了好一會兒，余興未盡的人群才開始念念不舍地散去，我迷茫地夾在人流中下山。

　　回賓館的路上，我揣摩著大師話里蘊含的奧秘，疑惑地問自己：“仿佛在哪又見過昨日的你？”

 

攀大王峰尋找昨日的你

 

　　清晨，雨剛停，我就踏著濕漉漉的山道去攀大王峰。新雨過后，樹葉上還掛著殘留欲滴的水珠，空氣里彌漫著沁人心脾的芳香。穿過萬春園，前面方竹林里傳出一陣陣曼妙鳥鳴。“咯咯咕咕”， “啾啾唧唧”，好似一對情侶深情地哥調(diào)妹唱對著山歌。我忍不住放輕了腳步，唯恐襲擾方竹林里那癡情的浪漫。

 

　　走進山腳下一座茶亭，要了壺大紅袍。一邊喝茶，一邊忍不住左右顧盼。“味道如何？”茶亭的阿婆過來問。“甘醇香高，棒極了！”我不暇思索地品評，期待得到她的夸獎。阿婆看看我，微微搖頭，話中有話地說：“要用心去品去看，才能在武夷山的茶里景中得到你要找的。”我瞪大眼睛，用敬佩的目光望著轉(zhuǎn)身離開的阿婆，她剛才的那句話，讓我頓悟。望著山坡上一片片碧綠的茶園，我靜下心來，輕輕晃動手中的茶杯，微微蕩起的漣漪，讓橙黃鮮艷的湯色更顯誘人。淡淡吸拂一縷飄散的幽香，緩緩淺酌一口湯水，閉上雙眼，徐徐咽下，靜心品味。醇厚回甘的后面，我還嘗到了烘焙，揉捻，殺青，做青，萎凋的苦澀。再用心細品數(shù)杯，我又看到了一雙柔荑采茶的手，那是昨日采茶的你。望著陶醉中的我，站在遠處的阿婆微笑地點頭。

 

　　沿著南路爬到半山腰，前面唯一的通道就是懸崖峭壁中一段狹窄的裂罅，看上去驚險萬分。硬著頭皮，兩手撐住狹縫兩邊的巖壁，順著鑿開的石階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穿過天鑒池，爬上通天臺，再往上沖刺，終于登上了大王峰頂。眼前的武夷山水，如詩如畫，令人陶醉。我輕輕閉上雙眼，盡情地享受著這美輪美奐的沐浴。山谷下的九曲溪蜿蜒漂流，恰似你的秀美長發(fā)，在風中輕拂，對岸的玉女峰挺拔俊秀，猶如你亭亭玉立于眼前，看著如夢如幻昨日的你，我已經(jīng)忘了大王峰上的我自己。過了許久，登頂?shù)娜巳洪_始散去，我哼著小調(diào)，歡快地跑在人群前下山。

 

　　晚飯后，我依著窗戶，靜靜地欣賞外面的景色。今天的云河格外美麗，溪水在朦朧的夜色下緩緩流淌，經(jīng)過白天九曲十八灣的浪漫與激情，慢慢地回歸平淡。不經(jīng)意間，對岸的重巖疊嶂已悄悄地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模糊的山峰姿影。想著昨天大師的點撥，今天阿婆的啟發(fā)，和這幾天美妙的經(jīng)歷，我會心地笑了。

 

　　第二天早上，來到武夷山高鐵站。“開往上海方向的高鐵已經(jīng)進站，請旅客們抓緊時間上車。”廣播響起最后一次通知。我左手提著大紅袍，右手拖著行李箱，再一次回頭深情地望著武夷山，輕輕地說：“夢中的情人啊，我已把心留在這里！”

 

張兆龍 2022 年于西雅圖

 

　　作者：張兆龍，出生成長于福建省武夷山地區(qū)。廈門大學博士畢業(yè)。曾在歐洲從事多年科研工作。現(xiàn)就職于美國西雅圖微軟公司，任首席軟件工程師。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