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中誕生的孿生兄弟
作者:顧艷(美國)
一、撐起一片天空(后記)
說起寫作,我是一個馬拉松長跑運動員;不過中途有停頓,那是2009年秋,我訪學于斯坦福大學東亞系,接著又去了康奈爾大學進修創意寫作,除此還有讀博、教學,帶孩子、照顧病中母親等事兒便停筆了;一停就是十年。我從2020年3月恢復寫作,開始主要寫詩歌和散文;三個月后進入中短篇小說創作。屈指算來,在近三年時間里,僅小說就發表了41篇。前段時間我選了38篇小說,編了兩本小說集:一本是《極光號列車》,一本是《阿里的天空》。
回歸小說寫作后,我基本是兩個方向:一是北美生活系列,二是國內生活系列。《極光號列車》這本小說集,由3個中篇小說,15個短篇小說組成,所寫內容基本以留學移民美國的中國人為焦點,以及他們在美國安身立命、融入社會的種種經歷。
在這部小說集子里,《樓下》是個中篇都市小說。前兩年,我從美國萊克星頓小鎮,搬到了華盛頓特區。從前我對這座城市的認知來自新聞報導,以及后來的到此一游;但真正居住下來的感受,卻別有一番風味,也深感“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因此,我特別關注這座世界之都里的華人移民和留學生命運。
早些年,我比較注重小說中的詩意和哲理,以及對復雜人性中的美與惡的探求和追問。譬如:中篇小說《無家可歸》,長篇小說《杭州女人》《靈魂的舞蹈》等,都屬于城市詩性哲理小說。如今我仍然覺得用小說內部的精神氣,維持一種純粹的詩意和哲理,還是非常重要。當然小說的氛圍、情緒和節奏至關重要。情緒不僅僅是人物,還有環境和時間段所產生的不同情緒;而節奏就是讓小說宛如交響樂一般,既有樂章也有快板、慢板等;具備了這些元素,倘若在復雜的人性中,挖掘不深沒有救贖感,那么就會顯得過于陰暗、晦澀、簡單,僅是故事而已了。小說需要有好的故事,但好故事不等于小說;故事需要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才能稱之為小說。
如今新移民文學在國內主流文壇,亦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作家們各有各的視角和表達,但由于作家的天賦秉性不一樣,表達的東西也就不同了。歸根結底,每個作家都只有抓住自己的那個“我”,自己的那一份天賦和誠實,表達起來才能得心應手、才是獨特的。
《樓下》這部小說,主要講述發生在華盛頓特區公寓樓里的故事。小說中男女主人公的原形,就是我住在華盛頓特區公寓樓里的唯一中國鄰居。當然故事是虛構的,華盛頓的外部環境和公寓樓的內部結構是真實的。如果我不住在華盛頓特區公寓樓里,那么許多硬件部分的細節無法親身體驗。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安米是大學教授,一個非常自信的女人,而男主人公小陽恰恰相反;他膽小、頹廢、窩囊、身體虛弱,這就有了很大的差別。在叢林法則適者生存、弱肉強食面前,男主人公小陽肯定被淘汰出局。
來到美國后,我對種族之間的關系問題有所思考。在多元文化主義盛行之時,白人依然有著根深蒂固的保守主義意識形態中的等級制觀念,少數族裔的理想并沒有成為現實,并且一直被主流社會拒之門外。因此,女主人公安米身上的自信和強勢,確實是移民的生存之道。
如果說,我們中國社會處在一個城市化的過程中,城市越來越大,農田越來越少;那么美國除了紐約、華盛頓、舊金山等一些城市外,基本都是小鎮和鄉下農村了。我在萊克星頓小鎮住了好多年,剛搬到華盛頓特區時有些無所適從。首先華盛頓特區時不時地響起警笛聲,讓人心生厭煩。其次若大的公寓樓,一通到底的下水管里響著“嘩啦啦”的流水聲,吵得人無法安眠。雖然久而久之都已習慣充耳不聞了,但想想還是懊惱,必須維護自己的權益,我就向物業部門提了意見。
小說中寫到的華盛頓特區地鐵,對我這個只開車不乘地鐵的人來說,并不熟悉。為此,我買了一張月票,把紅線、藍線、橙線、黃線、綠線、銀線搞得一清二楚。有時寫作累了,坐上地鐵去景區、博物館,或者商廈轉轉,都會給我帶來意外的驚喜。有次,我在地鐵車廂里遇到了一個喜歡舞蹈的黑人男孩;還有一次我在華盛頓國家美術館的西座古典館,遇上了移民來美國的畫家朋友和他的夫人,真是他鄉遇老友,有種特別的親切感。后來我們一起觀賞了佛羅倫薩,以及意大利中部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還有17-18世紀西班牙繪畫和法國繪畫等。這兩次相遇,兩個人物在我腦海里變形后,就產生了小說中的綠毛。
對藝術的追尋,需要極大的激情和熱情,慢慢的我就喜歡上了華盛頓特區這座城市,還有它的大華府區域。無論在哪方面,這座城市總能給我視野開闊,嗅覺靈敏。
回過頭來,再說男主人公小陽這個陪讀男人;不會說英語又有著病病歪歪身體,起伏跌宕人生,最后還因為打人進了拘留所。在妻子眼里他是個無用的窩囊男人,卻并不因此沉淪,而是自我救贖。他在拘留所里學習英語,用每天記日記的方式,拯救自己的靈魂,從而得到反省。
樓下是所有住在華盛頓特區高樓住宅群里的人,每天都會去的地方。有人散步,有人遛狗,有人坐在路邊的咖啡吧,也有人僅是汽車進進出出;但無論怎樣,樓下比住宅樓巨大的石頭箱子溫暖多了。
在這部小說集子里,我也涉及到了從大陸移民來美依親生活、或是獨立生活的異鄉老人。比如:短篇小說《海邊的椰子樹》,就是展現中國外婆在美國的生活。中國外婆在美國是一個為數不小的群體。早些年,我在斯坦福大學時,遇到過很多中國外婆。她們從故鄉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國,幫著管孩子的孩子。她們不會英語,不會開車,最要命的是兒女們下班回來都很累,也不想和她們多說話。她們的等待落了空,難免沮喪。有些老人包容著,有些就和孩子們產生了矛盾。天長日久,隔閡越來越深。
《海邊的椰子樹》里的外婆,集眾外婆于一身,主要表達一種血濃于水的親情,通過綿密疊嶂的細節,闡釋女主人公外婆的藝術形象,并揭示出中國留學生在海外的拼博和不易。小說中的外婆,是一個上海女人;為了兒女來到美國,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肩負著管教第三代的重任;但海外生活對老年人來說是更加不容易的。外婆和大多數在美國的中國外婆一樣,除了語言不通,不會開車,還有無處說話的孤獨。在經歷了兩次失去親人的疼痛后,外婆克服許多心理障礙,對這個破碎的家依然盡心盡責,撐起一片天空。
然而,外婆的姿態始終是低到塵埃里去的那種。外婆骨子里是中國傳統女人,有著堅忍不拔的精神力量。在孩子們面前,她內心也是最柔軟的;同時又具有一顆豐富敏感的心靈。外婆這一角色,也就是一個女人從出生到成長、到衰老的最后歷程。她們有著豐富的人生歷練,或悲、或喜,但到最后都不可能一個人孤獨地存在。她們必須與親人,與世界共存,直至生命的結束。
除了我上面談到的《樓下》和《海邊的椰子樹》,小說集中還有《吹薩克斯管的男人》《極光號列車》《茉莉,茉莉》《漫長的旅途》等,都是好看小說;其人物在靈性世界里有著內在的精神深度和靈魂皈依。
寫好中短篇小說并不容易;我思索著,努力著。每一個寫作時間段,我都想自己在思想上、技巧上有所提高。這就需要眼界,品位和格局。我希望把小說寫得像詩歌那樣精致。當然,比之中短篇,我更喜歡寫長篇小說。在長篇小說那里,我的想象可以很過癮地騰云駕霧。我可以與我的人物交流,不需要像寫中短篇小說那么克制;不過克制是一種能力,中短篇小說就是培養作家這種能力的。
最近我重溫了亨利·詹姆斯的短篇小說,其中《真品》是一篇十分耐人尋味的小說。它通過故事揭示了“生活真實不等于藝術真實,換言之,藝術真實不等于生活真實”的道理,并通過此小說驗證了自己的藝術理論:“超越生活的描繪,把顯而易見的、世俗的東西引向更高的層面。”
亨利·詹姆斯的短篇小說,把心理小說發揮到了極致。他的一些理論也是我欣賞的。的確,優秀小說不僅應當展現(而不是講述)動態的社會風貌和生活場景,更重要的是應當鮮活有趣,能使讀者獲得具有美學意義的閱讀快感。
此刻,我盤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估計仍然沒有大塊時間寫長篇小說。那么如何用中短篇小說這個藝術形式,更好地展現現代人的精神困惑,以及對社會各種不同場合的生動記錄,就是我需要去努力和探索的。
其實真正的寫作者開心的時候總是不多,主要來自生命內部的,或者說是感傷的東西時常會讓人莫名的情緒低落,精神孤獨;但寫作能讓我孤單而蓬勃,內心充滿力量。我用不到三年時間寫了50多萬字的小說,20多萬字的散文和隨筆,與筆下人物交流,仿佛有無數個知己,讓我內心充實;同時也在方寸之間照見自我,拋開浮華,遺世而獨立。寫到這里,我撩起窗簾,波托馬克河上的天空,一片蔚藍,春天正朝我撲面而來。
2023年2月11日寫于華盛頓特區
二、曾經生活(后記)
《阿里的天空》這本小說集,是我近三年來的中短篇小說結集。一下子出版兩本小說集,我有一種宛若十月懷胎生下龍鳳胎的喜悅。如果說《極光號列車》這部小說集,完全是寫北美移民生活中異鄉人如何安身立命、融入社會,創造自我等主題;那么這本《阿里的天空》就是回望式寫作。我站在北美的土地上回望歷史,重新思考和探討個人、命運與時代的纏繞,仿佛把自己置身在故鄉的祖屋里,往事滾滾而來,有時竟然被曾經的生活感動得熱淚盈眶。
開篇的《迷途》,是我2020年夏天恢復小說寫作后的第一個短篇。這篇小說寫孩子失蹤后父親的感受。我以男性視角,夢幻般的第六感官和詩意般的語言來敘述故事,揭示人類心靈所面臨的復雜而深邃的問題,使男主人公靈魂深處的痛苦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呈現。
從這個男主人公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中年男人的絕望無處不在,但他們有著女人無法知曉的隱忍和克制。因此當他們被沉重的痛苦纏繞時,想說的話越來越少。痛苦有時與生命頓悟有關,小說中的男主人公范永和就是在極其痛苦中,最后意識到自己才是事件的原罪。
集子中的第二篇小說是《歲月親情》,一部關注老年癡呆癥的小說。在中國老年癡呆癥的比例,據統計已高達百分之十到十五,成為一個社會問題。而這病,很難確切地知道它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待發現后大腦記憶的儲存盤已行將報廢。小說主題是“疾病和親情”,如何承擔親情的義務和責任,就是我想通過這個小說來探討的話題。
都說久病無孝子,但病人漫長的患病生涯,承擔孝道的代價十分沉重。小說主人公腦退化患者沈安君比較幸運,在她兩個兒子都選擇回避的情況下,唯一的女兒遠隔重洋飛回母親身邊,責無旁貸地承擔了一切。然而就社會和家庭來說,各有各的難處,尤其是獨生子女,這孝道就成了不堪重負的人生負擔,而對病患來說又該怎么辦?我們每個人都將面對疾病、衰老和死亡。當真實的事情發生后,我們該如何選擇,社會該如何對策?因此,《歲月親情》是一部讓人震撼和沉思的小說。
由于疫情,我哪里也沒有去,直接影響著我的寫作和生活。因為除了寫作,我還喜歡旅游、觀察和閱讀。許多寫作靈感,就是在行走中,靈光一閃,有了想寫的沖動。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發表作品至今,我已有42年的寫作生涯;有時我想,支撐我堅持下來的除了熱愛,還有不斷地補充知識、親歷體察廣闊世界;當然在蕓蕓眾生中,我也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螻蟻人生。
前兩年,我想回故鄉去看看的心情特別強烈。好多次,在網上查看飛杭州的機票,不是無票,就是黑價。回去不能如愿,就寫了篇散文《想回家看看》,聊以慰藉。疫情期間宅家寫作,有了更多的時間看網,與朋友微信聊天。鋪天蓋地的新聞和小道消息,布滿眼簾。那些民生的疾苦,讓我想起遙遠的二十世紀末,發生在我周邊的故事。盡管歲月已過去了那么多年,可謊言的幕布,依然遮住苦難和不幸;危墻下的螻蟻,得不到星辰的照亮,只能獨自療傷。
我的小說雖然是虛構作品,但扎根在現實的基礎上。因此在寫某個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時,我都會去實地考察和采訪。正因為這樣,我暫時寫不了當下在疫情中發生的故事,寫的都是曾經生活。
小說集中,《城西往事》是一個短篇小說。它如同一幅陳年舊畫,清晰地展現在我眼前。當時我太想回故鄉看看了,就讓小說中英子這個敘述者的角色,成功回到了杭州。然而在闊別多年的街上,故鄉已今非昔比,沒變的是老友趙文那顆破碎的心,依然等待和尋找著她的丈夫楊星光。明知等不到,也找不到,可她依然固執地尋找著,等待著。這就是一種在虛無中,尋找心之依托,魂之所系的活下去的精神力量。然而,誰會理解她?世俗的偏見是根深蒂固的,連老友英子也理解不了,最后找個借口逃之夭夭。
《歇歇吧》這個中篇小說是針對不少 “過勞死”而寫的。我用白描的手法,讓人物在行動和語言中凸現其性格。小說描述了當今城市一個普通家庭,每個人都忘我地工作,缺乏對自己生命的關愛,導致小說中人物金磊那樣英年早逝的悲劇。
說起《底層生活》,讓我想起從前住在杭州中山北路的情景。我家附近有好多個報亭,報亭還兼賣各種雜志和暢銷書。有時我會與報亭攤主聊天,各種小道消息,家長里短,都是從攤主那里聽來的。我來到美國后,聽說那些報亭有些倒閉,有些換地方,只剩下最后一家了;我就有了寫他們的沖動。我在這個小說中,主要揭示中年夫妻下崗買斷工齡后,一家三口靠報亭收入維持生活,以及艱難歲月中的矛盾。他們在面對時代變遷和社會結構變化時,作為底層百姓該如何取舍,何去何從,都是擺在生活面前的重要訣擇。
從前我認識的一個小學老師,在40歲那年果斷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那些一地雞毛的事兒,也許在別人眼里都不是事兒,可在她這里就如同牢籠那樣無法擺脫;最后讓這些雞毛送了她的命。作為朋友我為她感到惋惜,并深深地理解她。我很想為她做些什么,就寫了《在湖邊》這個小說來紀念她。寫第一稿時,我如實道來,幾乎用不著虛構。寫完給朋友看,朋友說太灰暗了,怎么她就沒有遇上一個好人?想想也是,她肯定遇到過好人吧;只是或許她被捆得太深,好人在她眼里視而不見了,才這么決絕地離開了人間。說心里話,這么美麗純真有才華的女子,不該早早地結束生命。于是,我在第二稿就讓她美麗堅強地活了下來。
我祖輩是浙江海寧鹽官鎮人,不過我祖父十多歲就進了上海南洋公學,(上海交通大學前身)讀書,后來又上了京師大學堂,畢業后一直在上海,沒再回浙江海寧生活和工作。因此海寧鹽官鎮之于我就像夢中的故鄉,其實說故鄉只是我祖輩的故鄉,令我神往而已。因此我身在華盛頓特區,用飛翔的思緒,寫著遙遠的海寧鹽官鎮。那么我在《鹽官鎮》這篇小說里都寫了些什么呢?
其實,我一時寫不了遙遠的祖輩們的小說,只能講當代的故事。于是我以一個斷腿流浪藝人陳葉的生命琴音,寫了她在鹽官鎮的一段經歷:她考取了英國倫敦音樂學院,本來一帆風順的前程,卻讓她鬼使神差地承受了生命之重。她以刻骨銘心的痛感,真切地感受到生存的殺戮與生理的饑餓,以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壯。這小說主要表達陽光與黑暗籠罩著的世間萬物,人類的命運一年復一年地變化著走向死亡的客觀和主觀世界,但不散的精神一直會這么走下去。
書中最后一個短篇《阿忠的遺囑》,是我作為軍嫂寫的一篇小說。想到那些殘酷的戰爭,更加感恩生長在和平時期的我們的幸福生活。《阿忠的遺囑》主要講述了一個80多歲的老人,回憶自己年輕時作為軍嫂的戰爭生活,以及戰場內外的心靈和情感。雖然我與這個人物隔著時代和年齡的差別,但作為軍嫂,尤其是戰爭中的軍嫂,我有著切身的體驗。戰場上的烽煙滾滾、傷亡、流血、軍人的勇敢和悲壯,都讓我在這篇小說中融入了我對他們的敬意和深厚的感情。
除了我上面談到的七八篇小說,集子中還有《阿里的天空》《寄養》《影樓》《燭光》等,都是我重新感悟到了曾經生活中的閃光點,感受到了那個時代人們的酸甜苦辣和存在的普世價值后,所誕生的舊世界里的新小說。
恢復寫作近三年,能夠出版《極光號列車》《阿里的天空》這兩本小說集,還有詩集《風和裙裾穿過蒼穹》,讓我心里充滿感恩。感恩我的朋友們、編輯和讀者們,是你們像光一樣地照著我,讓我內心火焰升騰,散發著綿綿無盡的對人類、對世界、對生活的熱愛。
2023年2月18日寫于華盛頓特區
【作者 顧艷】一級作家。1993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已出版著作30部,曾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大家》《鐘山》《花城》《作家》《上海文學》等刊物發表作品。獲過多種文學獎。有作品被《小說月報》《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散文選刊》、《詩歌選刊》等刊物選載。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夜上海》《靈魂的舞蹈》《辛亥風云》;傳記《譯界奇人——林紓傳》,《陳思和評傳》;詩集《風和裙裾穿過蒼穹》《火的雕像》《顧艷短詩選》;散文集《歲月繁花》《一個人的歲月》等。曾任教于杭州師范大學錢江學院,現為北美作家協會理事,外聯部主任,第一屆北美東西文學獎評委,居華盛頓特區。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