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人物傅斯年
作者:倪章榮
早就想寫一篇傅斯年的文章,卻一直不忍落筆。讀過他的著作,更知曉他的作為,一生都似乎疾惡如仇寧折不屈,卻不知道選擇正確道路;甘當“功狗”且沖鋒陷陣,卻沒有謀得一點點紅利;才華橫溢躊躇滿志,卻英年早逝……
一、半途而廢的學生領袖
傅斯年(字孟真)在民國學術界乃至政界,是如雷貫耳的名字。而他的大名怎么也無法與“爆得”聯系在一起——雖然他被我們稱之為反動政客、反動學閥,但他確實是靠實力走上民國大舞臺的。
傅斯年出生于山東聊城一個破落的書香之家,自幼聰明好學,考上了北京大學之后,傅斯年表現十分突出,不僅學習成績優秀,還勤于思考,能言善辯,很快便成為學生會領袖。他與羅家倫等人主辦了思想刊物《新潮》,議論國家大事,探索民族振興之路。傅斯年的身邊聚集了一大批熱血沸騰甘擔國家興旺之責的學生和老師。在當時的北京大學,傅斯年可以說是聲名顯赫,風頭無兩,不少教授都對他禮讓三分,據說,剛來北大的胡適都被他“欺負”——發動學生在胡適的課堂上鬧事,只因胡適確實有兩把刷子,才讓傅斯年放了他一馬,且又因三觀一致,兩人成為民國學界最臭味相投、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他們兩人縱橫民國學界和教育界三十年,留下很多故事和傳說。
“五四”運動爆發前夜,傅斯年被學生會推舉為游行總指揮,直接領導和指揮了那場被載入史冊的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如果傅斯年按照這個方向一直走下去,他無疑會成為一位卓越的革命家甚至有可能成為我黨的領袖。然而,“五四”運動還未結束,他便退卻了。他退卻的理由是學生的行為太過極端,特別是火燒趙家樓事件,讓學生運動變味了,他更擔心這種太過粗暴、激烈的運動會結不出好的果實。他認為,作為學生要潛心務學,積蓄實力,才能夠勝任改造國家之重任。他對北京學生運動進行了深刻反思,公開表示:以打砸搶為特征的學生運動無助于解決問題,也不是真正的愛國。
二、權威與功臣
此后,傅斯年考取了公費留學歐洲,先是英國倫敦大學,后是德國柏林大學,學習心理學、物理學(愛因斯坦相對論、勃朗克量子論)、數學、化學、地質學、經濟學、政治學、歷史學、比較語言學等課程。所學范圍十分廣泛,留學歐洲七年,傅斯年沒有拿到一張文憑,卻學到了很多知識,為他回國后成為中國歷史與考古學界的權威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從傅斯年踏上歐洲土地接受資本主義教育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這個學界翹楚與革命與進步與我們偉大的事業漸行漸遠。
傅斯年回國后,先后任中山大學、北京大學、西南聯大、臺灣大學教授,還歷任學院院長、系主任、代理校長、校長等職,1928年,傅斯年應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先生之邀,創建了中國歷史語言研究所(簡稱史語所),主持過中央研究院的工作,擔任過中央研究院總干事,傅斯年是民國政府1948年民主推選的81位院士之一。關于傅斯年的學術成就我就不多說了,民國那個時代,學術機構以及各個大學,都不太懂得講政治,學術地位和學術職務只看學術貢獻和教授能力。傅胖子(因為身體比較胖,故有此外號),在學術上沒有兩把刷子,在那個時代是絕對不可能出人頭地的。下面,說幾件民國人尤其是民國上層人物人人皆知的與傅斯年有關的事。
全面抗戰爆發之后,國民政府要求中央研究院將南京博物館及其中研院內的中華文物和資料儀器(包括抗戰前夕轉移到南京的故宮文物),轉移至大后方。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病重,總干事朱家驊被任命為浙江省主席。傅斯年全權負責起重要文物儀器的轉移工作。這些貴重國寶由南京、經皖贛、到長沙,或經漢口到宜昌,或經鄭州到陜西,然后分別轉移到廣西、貴州、云南、四川、陜西等地。交通工具有限,除了汽車、火車、輪船,不少文物只能用馬拉肩挑,幾千公里路途,還有敵機的轟炸,整個轉移過程都是傅斯年在指揮、調度,他還親自押運,親自驗收,親自安排存放和編目,其艱辛非語言可以形容,其功勞怎么評價都不算過分。
1940年,傅斯年應中央研究院院長朱家驊之邀擔任中研院總干事,為了躲避敵機轟炸,保存珍貴文物資料,便于科學家集中精力研究,傅斯年將史語所遷至四川李莊鎮。為了讓民國學術人才能夠在戰亂中不中斷研究,他不僅千方百計解決來到李莊的學者們的待遇和生活,還鍥而不舍地邀請各門精英前來李墾“會師”,為了讓陳寅恪來李莊,傅斯年又是寫信,又是打電話,多次懇請陳,可陳寅恪最終還是沒有去。據說陳寅恪認為李莊條件太艱苦了,自己又有眼病在身,不愿屈就。
抗戰時期,中國的歷史、考古研究依然取得重大成果,與李莊相對安靜、安全的環境不無關系。多年后,還有不少回憶、研究李莊的文字,將條件艱苦的李莊比作學術皇宮?;貞浝钋f自然繞不開傅斯年,無不稱贊傅斯年是民國時期中華文化挖掘、保護第一功臣。
保存文物資料,本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問題是,在我黨即將取得全面勝利的前夕,傅斯年卻將那批輾轉幾千公里、歷經千難萬險保存下來的文物轉移到了臺灣。于是,傅斯年便被我們認定為“千古罪人”。連他的好朋友曾昭燏(有說是女朋友),也于1949年4月,聯合其他學者在上海發表公開信,嚴厲遣責國民政府和傅胖子將文物運往臺灣的可恥行為,要求他們將運往臺灣的文物運回大陸。
三、老虎屁股也敢摸
傅斯年性格直率,敢怒敢言,可謂天不怕地不怕,人稱“傅大炮”。他雖然沒有參政卻時刻不忘議政,也不管那些“妄議”會有什么后果。
抗戰前的諸多對中國政治、體制的“妄議”就不說了,僅抗戰開始之后,他曾不止一次公開發文批評蔣介石獨斷專行、任人為親,說老蔣把持朝政,行政院長沒有實權,并說:“蔣先生之治軍,是世界上稀有的天才,其政治是初中一年級程度。”(致胡適信)對一國的領袖如此輕蔑,簡直是大逆不道。可他從來都是我行我素,越來越放肆,直接將兩任行政院長(孔祥熙、宋子文)拉下馬的故事成為民國當時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那種火熱程度并不比現在的正能量公眾號遜色。
對于老蔣讓孔祥熙擔任行政院長兼財政部長,傅斯年一直認為孔既沒有能力又貪污受賄,德能皆不配。為此他多次致信老蔣,要求撤換,并在參政院公開提出動議(傅為參政員),不僅如此,他還直接對媒體表明自己的觀點與主張。面對傅大炮的凌厲攻勢,老蔣不得已將孔降為副院長。之后,傅斯年又揭露了孔等人私分美金公債儲蓄券等問題,弄得孔祥熙不下臺都不行??紫槲跸仁寝o去財政部長,后又辭去行政院副院長。
接替孔祥熙擔任行政院長的宋子文,亦讓傅斯年特別失望,抗戰勝利后的國家,管理混亂、腐敗成風、物價飛漲、人心惶惶。傅斯年接連發表《論豪門資本之必須鏟除》、《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宋子文的失敗》等批判和揭露宋子文及民國官場問題的文章,在民國政壇掀起軒然大波,有人稱傅斯年是在“革命”,是在“與虎謀皮”?!案锩币埠?,“與虎謀皮”也好,傅斯年不管那么多,到處“放炮”(“傅大炮”別名由此而來),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連老蔣也無可奈何,弄得宋子文不得不引咎辭職。行政院長是什么職位,一國之總理;孔、宋何許人也?孔系老蔣連襟,宋系老蔣小舅子。在那些講政治的文人那里,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沒有人敢吭一聲吧?
四、當官不行,當“功狗”可以
傅斯年一直反對文人參政,他認為文人一旦做官,便沒有了骨氣,沒有了原則,便不再是真正的文人了。因此,傅就年終其一生沒有參加任何黨派,也沒有做官,雖然擔任過研究機構負責人、大學校長,但在民國,這些機構的負責人不是官。1946年下半年,胡適在老蔣的忽悠下,有意參選總統(據說還有美國人支持),傅斯年知道這一消息后,不僅又是打電話又是寫信,堅決反對胡適參選總統,差點與胡適絕交。他說,不做官我們可以批評他們,監督他們,做了官我們還能這么做嗎?(大意)胡適最終還是聽了傅胖子的話,斷了那分念想。
盡管蔣介石經常被傅斯年弄得灰頭土臉,可老蔣卻待傅胖子不薄,常常邀請傅胖子來家里做客,并向他請教治國之策。江湖上說,老蔣怕傅斯年。我想,老蔣并不是真的怕他,是怕他添亂。老蔣雖然對共產黨毫不留情,卻缺乏治理能力,既不會進行思想改造,也沒有開展什么運動,否則,早就沒有傅斯年的戲了。不管老蔣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事實是老蔣沒有報復他,更沒有給他安個罪名關起來。不僅沒有為難他,還屢次請傅斯年當官,都被傅胖子拒絕了。1946年底,老蔣請胡適競選總統,據說胡適也有些動心了。
傅斯年反對知識人當官,還阻止別人當官,可對于擔任北大代校長、中央研究院負責人、臺灣大學校長等職,他卻又當仁不讓。
抗戰勝利后,蔣介石任命還在美國的胡適擔任北京大學校長,由于胡適一時無法回國,便任命傅斯年為代校長。對于自己的老師和朋友胡適擔任北京大學校長,傅斯年可以說是歡欣鼓舞,逢人事科便說:選適之當北大校長,選對人了。當時,有不少人勸傅斯年,這個代校長沒必要干,到時候還是要還給你胡適的。傅斯年說,蔣先生不安排我當這個代校長,我還要去爭取呢。我要給胡適上任掃清道路,他這人溫和手軟,好多事不好做。傅斯年還沒上任,便發布了一條“政令”:凡在日本統治期間在北大擔任偽職教員者一律不予聘用。這一條驚世駭俗的“政令”,讓很多人惶恐不安,也引來了很多的干預與議論。聽到消息的偽教員們惱羞成怒,先是以集體罷課相要挾,接著聯合起來向高官請愿。朋友紛紛勸他收手,傅斯年嘆道:“如果我同意了,如何對得起西南聯大的教授們?他們不就白白做出犧牲了嗎?”面對偽教員們的漫天叫罵,他的態度斬釘截鐵,“我的職務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北大保持一個干干凈凈的身子!正是非,辨忠奸!”傅斯年“一意孤行”,天王老子的話都不聽。周作人是傅斯年的老師,本希望學生能網開一面,可傅斯年一點情面都不給。周作人惱羞成怒,寫信罵傅斯年:“你今日以我為偽,安知今后不有人以你為偽!”傅斯年將信撕得粉碎,大聲說“今后即使真有以我為偽的,那也是屬于黨派斗爭的問題,卻決不會說我做漢奸;而你已經刻在恥辱柱上,永世無法改變了。”結果,周作人再也未能跨進北大。與傅斯年交情很深的教授容庚上門理論,傅斯年毫不客氣,拍案大罵:“你這個民族敗類、無恥漢奸,快滾,快滾,不用見我!”當即命人將容庚架了出去,扔在馬路上。
據多次任北大校長的蔣夢麟在《憶孟真》中說,“功狗”一說出自他之口。在紀念北大建校52周年大會上,傅斯年說,蔣夢麟學問比不上蔡元培,辦事卻比蔡先生高明。他自己的學問比不上胡適,但他辦事卻比胡適高明。蔣夢麟笑著對傅斯年說:“孟真,你這話對極了。所以他們兩位是北大的功臣,我們兩個人不過是北大的功狗。”傅斯年欣然接受“功狗”頭銜。
傅斯年對國家的愛絕對不是做表面文章,而是一以貫之的立場。1935年,傅斯年唯一的兒子出生之后,他給兒子取名為傅仁軌,借用我國第一個抗擊日本侵略者的唐朝將軍劉仁軌之名,表明了他堅定的抗日立場??箲鸨l之后,他于百忙中寫出《東北史綱》一書,用翔實的史料論證東北自古以來都是中國領土??箲饎倮?,他又多次撰文抗議雅爾塔協議出賣中國利益,抗議蘇聯分裂中國、侵占中國領土和資源。當時及其之后的政界、知識界,有幾個人敢就這個問題發表過異見?
傅斯年一生貧窮,去世前在臺灣大學校長任上,竟然連一條驅寒的棉褲都沒錢縫制,與現在的大學校長們可謂天壤之別。他這么忙碌,一心一意為這個反動政府服務(批評是為了政府革除弊端,雖然有積極的一面,但終究是為了反動政權),卻沒撈到什么好處。據說,傅大炮去世后,老蔣還留下了假惺惺的眼淚。
傅斯年英年早逝,僅活了54歲。他去世后,臺灣各界十分悲痛,紛紛自覺前來悼念,不少人痛哭流涕。臺大校園還建了一座“傅園”。時至今日,海外還有不少人在研究、懷念這個別具一格的反動學者??墒牵趦鹊?,傅斯年卻是無法登上史冊的文人,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傅斯年的名字。究其原因,全在于他選錯了道路。
五、始終如一的頑固立場
傅斯年一生十分頑固,既不信仰三民主義,也不信仰共產主義。而且他對共產主義成見很深。
上世紀30年代初,傅斯年便在《獨立評論》上發文稱“中國的共產黨在大體上是祖傳的流冠。”抗戰時期,傅斯年在致夫人俞大采的信中說:“東北糟不可言,仍因自己有此大好第五縱隊。”將我黨比作蘇聯的第五縱隊。1945年7月,傅斯年受國民政府委托,與黃炎培、章伯鈞等人去延安考察,商談抗戰勝利后的建國問題。在延安,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念舊情(毛曾是北大圖書館管理員,傅為北大學生領袖,有過接觸),與傅把酒長談一夜。臨離開延安時,毛主席還贈與傅一副墨寶??筛邓鼓觌x開延安之后,便發表了諸多詆毀我黨和我黨領袖的言論。據傅斯年的好友羅家倫披露,傅認為,“當時延安的作風純粹是專制愚民的作風,也就是反自由、反民主的作風。”他和毛單獨聊一夜時發現,“毛澤東對于坊間各種小說,連低級興趣的小說在內,都看得非常之熟。毛澤東從這些材料里去研究民眾心理,去利用民眾心理的弱點,所以至多不過宋江一流。”(羅家倫《元氣淋漓的傅孟真》)。他在給夫人以及胡適的信中對去延安這個地方十分后悔,認為是他們去延安聽信共產黨鼓惑,弄出個什么政治協商會議,讓國民政府十分被動??梢姼邓鼓陮ξ尹h和我黨領袖是何等地鄙視與不滿。
1949年初,李宗仁就任代總統之后,請教傅斯年與我黨和平相處之策略。傅斯年回了一封長信給李宗仁,勸說李宗仁不要這么幼稚了,共產黨在取得絕對優勢之后,是不會真心與你談判的,也不會有真正的和平。如果積極備戰,還能劃江而治。中心思想是:放下幻想,準備斗爭。連胡適這個我黨通輯的戰犯在抗戰勝利之后,還寫信給我們的毛主席,希望毛主席放下武器,和平建國。傅斯年對我黨是一點幻想也沒有,完全是勢不兩立。據傅斯年夫人俞大采回憶,國民黨即將全面潰敗之時,傅斯年憂心忡忡、萬念俱滅,時刻準備自殺。他在致夫人、致友人信中多次表示,如果江山變色,逃無可逃時,他決不做順民,唯有一死。1949年初,俞大采準備陪母親去廣州治病,出發的先天晚上,傅斯年胞弟傅孟博匆匆趕來痛哭流涕,責備她不該離兄遠去。傅孟博說:“‘你難道不知道哥哥隨身帶著一大瓶安眠藥,一旦匪軍攻入他便服毒自盡么?那時,你將何以自處?’骨肉情深,感人肺腑。我們相對涕泣,我便放棄了廣州之行。”(俞大采《憶孟真》)傅斯年還積極實施了蔣介石的搶救學人計劃,忙前忙后,一天幾封電報拍往北平、天津。聯絡教授、學者,請求軍政要員鼎力相助。好在我們的學者教授們有立場、有眼光,沒有上傅斯年的當。最終,他“搶救”出來的學人十分有限。
傅斯年是一個資產階級自由主義者,一直夢想著建立一個所謂的清廉、民主的社會,一直夢想著國家富強,人民幸福。然而,傅斯年至死都沒有明白,沒有共產黨的領導,怎么可以放言實現這些夢想?放眼世界,有與沒有共產黨領導,不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嗎?
回想傅斯年短暫的一生,我始終覺得他是一個悲劇人物。因為選擇錯誤,導致了他無法在我黨的歷史上青史留名。如果他在五四時期順勢而為,積極參加左派革命,則前途不可限量。即使不愿從政,只要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則也可以成為學界領袖,其名其位絕對不在郭沫若同志之下。傅斯年是個聰明人,可大事上卻長期犯糊涂。批評國民政府、批評將介石沒問題,但批評共產黨、批評毛主席就不應該了。不信仰三民主義沒問題,不信仰共產主義就過分了。過去那些有信仰沒信仰的,解放后都信仰共產主義了,梁思成、陳垣、周培源等人入了黨,連沈從文都寫了多封入黨申請書。之前糊涂就算了,后來改弦易轍還來得及。在延安時,毛主席為什么于百忙之中還與他徹夜長談,并贈送墨寶,僅僅是念舊情敘舊誼嗎?非也,毛主席是想挽救他,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伤堑活I情,還變本加利地攻擊我黨和我們的偉大領袖。行動上也與我黨為敵,將國家的重要文物偷運到臺灣。我黨對傅斯年已經仁至義盡了,50名戰犯名單中也未將他列入,是他自己一條道走到黑,他的那些同事、朋友甚至親人,不是有很多選擇了光明道路嗎?陳垣、曾昭燏、梁思成、葉企孫、馮友蘭,傅斯年的內兄俞大紱等人留下來之后,通過思想改造和政治運動,讓自己不斷成熟、成長,最后功成名就,載入史冊。傅斯年呢,一生無黨無派,死后都不知去見誰。他是悲哀的,也是可憐的。在臺灣和海外名聲再響有什么用,大陸的功勞薄上沒有他的座位。歷史選擇了共產黨,但是,歷史沒有選擇傅斯年。
當我閱讀過很多中國知識人解放后特別是反右、文革中的種種表現之后,曾經突發奇想:如果傅斯年留在了大陸,他會寫出怎樣的檢討書,他會怎樣批判揭發胡適以及他的同事、朋友?(如果他足夠長命的話)很快,我便為我這個荒唐的假設而笑了。不說傅斯年根本不可能留下來,如果萬一因為特殊原因沒有跑掉,以他的性格和一貫立場,他是不會寫什么檢討的,更不會揭發批判他的恩師和朋友,他會選擇死亡。傅斯年是一個立場堅定的的反動文人,不可救藥的反動知識分子。
有人說,不管傅斯年多么反動,對我黨多么不滿,但至少他是愛國的。然而,傅斯年的愛國真的值得肯定嗎?他愛的是誰的國?借用毛主席的話說,他愛的是國民黨蔣介石的中華民國。他愛共產黨毛主席的國嗎?他不愛。
(倪章榮,筆名楚夢。作家,文史學者。)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