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鴨
作者:羅里寧
兩個語言不通的人對話,會被戲說成一個雞一個鴨,各講各的,誰也聽不懂誰。這個比喻雖然形象,但雞和鴨是不可能對話的,在菜單上它們倒是經常一同出現,互相“比拼”,所謂雞鴨魚肉,就把雞鴨排在魚肉前面,說明雞鴨在宴席上的位置,高于其它肉食,尤其是雞,無雞不成宴,逢年過節,紅白喜事,大小宴席,總少不了它。而排在雞后面的鴨,名堂也不小,北京烤鴨更是名揚天下。
我們吃雞,最愛白斬,即所謂白斬雞。白斬雞用白水煮,煮熟斬切裝盤上桌。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做好也不容易。在煮法上,不少人是把鍋里水燒開后放進雞,猛火煮幾分鐘,簡捷方便。這樣煮出來,雞皮容易破裂,肉質比較粗硬,口感不是很好。據有經驗的人講,做白斬雞,鍋里的水要能把整只雞都給浸沒了,冷水進鍋,水開即改用小火,讓滾水降為“蝦眼水”(水面只冒些小泡泡),兩分鐘后滅火,滅火后再浸泡五分鐘。有些地方,撈出雞后,還要輕輕拍打雞身為其“按摩”,抹上食油為其“美容”。這樣做出來的白斬雞,雞肉筋道,耐咀嚼又不失雞的香味。
吃白斬雞,一般是配上一小碟醬料,夾了雞塊蘸點著吃。這是習慣上的一種吃法。在某地鄉下,我看到過另一種吃法,是把雞塊放進一個大盤里,把調好的配料跟雞塊拌勻再上桌。這樣吃,又別是一番風味了。
北方吃雞,喜歡燉爛了吃。這種燉雞,是把整只雞放進鍋里去燉,配以許多藥膳,雞燉的爛爛的,湯有藥苦味??赡苁且驗楸狈教鞖饫洌@樣吃更有益于進補吧。
昆明的汽鍋雞,被汪曾祺先生譽為最好吃的雞。他在《汽鍋雞》一文里說:“如果全國各種做法的雞來一次大獎賽,哪一種雞該拿金牌?我以為應該是昆明的汽鍋雞?!睋粝壬茰y,昆明的汽鍋雞是從建水傳過去的:“汽鍋以建水所制者最佳?,F在全國出陶器的地方都能造汽鍋,如江蘇的宜興。但我覺得用別處出的汽鍋蒸出來的雞,都不如用建水汽鍋做出的有味。這也許是我的偏見。汽鍋既出在建水,那么,昆明的汽鍋雞也可能是從建水傳來的吧?”汪先生是美食家,熟悉各地各種美食風味,又在昆明西南聯大上過學,他的推測應該不會錯。
四川一帶,喜歡麻辣口味,它們做的麻辣雞,把青椒紅椒胡椒花椒與雞塊一同爆炒,炒出幾種色澤,熱氣撲鼻,讓人垂涎。說到吃辣,湖南的辣子與四川的麻辣又不盡相同,四川的麻辣重在麻,湖南的辣子重在辣。湖南妹子就自稱辣妹子,可見辣子在湖南人心中的位置。湖南辣子辣的也夠可以的,我吃過一回湖南人用土辦法做出來的煙熏辣子雞,印象特別深。他們把雞宰殺以后,攏起一些樹葉干草,點著煙火慢慢熏烤,把雞熏得有點發褐了,洗凈砍切,配入許多湖南辣子一起爆炒,起鍋后一盤煙熏辣子雞火紅火紅的,熱辣里帶著煙熏的氣味,叫人吃的滿頭大汗,眼淚鼻涕俱下,真是過癮極了。我吃過各種風味的雞,就數這個煙熏辣子雞夠味兒。
我們吃鴨,也以白斬為主。白斬鴨的做法,和白斬雞的做法差不多,都是白水煮,過去鴨子放養,不喂飼料,養夠日子,不論品種,煮出來都特別香,特別好吃。吃白斬鴨無須配料,只用煮鴨子的水放點鹽巴即可蘸點享用。
以后慢慢又有了燒鴨。燒鴨開始是用油炸,把鴨皮炸得焦黃焦黃的,即為燒鴨。這是人們吃鴨子的一種新口味。漸漸地,燒鴨又改用火爐烤,隨之變稱烤鴨??纱蟛糠值娜?,仍叫它燒鴨。
說到烤鴨,當屬北京烤鴨最負盛名。舊時北京烤鴨也叫燒鴨,梁實秋先生在《燒鴨》里說:“北平烤鴨,名聞中外。在北平不叫烤鴨,叫燒鴨,或燒鴨子,在口語中加一子字?!北逼剑唇裰本?。北平燒鴨,還可以一鴨三吃,梁實秋先生接著說道:“在北平吃燒鴨,照例有一碗滴出來的油,有一副鴨架裝,鴨油可以蒸蛋羹,鴨架裝可以熬白菜,也可以煮湯打鹵。……會吃的人要把整個的架裝帶回家去煮。這一鍋湯,若是加口蘑(不是冬菇,不是香蕈)打鹵,鹵上再加一勺炸花椒油,吃打鹵面,其味之美無與倫比?!辈恢垃F在北京烤鴨,還有沒有那樣的吃法。
我們這里除了白斬鴨和燒鴨,還有“冰梅鴨”。“冰梅鴨”是把鴨油炸以后再用酸梅和冰糖慢慢燉煮,“冰梅鴨”酸甜可口,曾在中央電視臺的一個美食節目里播放過,很讓家鄉人驕傲了好一陣子。此外還有炒鴨燜鴨焗鴨,五花八門,我還是偏向于吃白斬鴨,有時會用老鴨熬湯,配之以魚,久熬而成,美其名曰“魚鴨湯”,此湯味之美,已經有點接近于“無與倫比”了。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