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山岡一道道茶
作者:王軍
走進新縣,走進那個氣候宜人的春天,那個茶香滿園的鄉野,望著一座座山一道道岡,瞅著一道道茶一條條路。灣里人總在心里樂開花地笑著:“來一杯,明前的茶,甜。”
不等伸手,那香氣已撲鼻而來,鉆進了嗓子里,滋潤了心間久渴的情絲。
那是新縣的茶,遞來茶水的嫂子說:“高山茶,剛從陳店鄉山上摘的。”
我望著透明的玻璃杯里冒著裊裊騰升的熱氣,一股濃郁的清香頓時散漫在屋里,飄溢在跟前。那茶清而碧綠,那水凈而透明,那嫩綠綠的茶尖兒沉在杯底,散發著迷人的醇香。
新縣,這塊紅色的沃土。雖然在歷史的陣痛期間,人們挨過餓受過凍,吃不飽穿不暖,流著失去生命的鮮血,緊握革命成功的信念,在那種殘酷的斗爭中,他們一心一意只朝著黨的方向,仰望星空的明亮,奔在艱苦的路上。那種不依不撓的革命精神,一直影響著這方山水養育的兒女,也激起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意氣風發,志堅不移。
歷史總在一陣磨難后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美麗畫卷,人們也在向往的美好生活中堅如磐石地致力于山村的改變。
在陳店,我見一道道墨綠的山巒下面,一片片梯田,一座座茶園。鄉黨委書記余地青有些動情地說:“那是老書記的功勞,是他留下的財富。”
那是1965年,時任該鄉黨委書記劉忠國一心想改變鄉村的面貌,為讓群眾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他毅然決定放棄調進城市工作的機會,一頭扎進大山里,一干就是10年。
10年間,他用把生產搞上去的信念和人定勝天的想法,擼起袖子帶領鄉親們修建水庫9座,萬方水塘42個,植樹造林 60000畝,開辟茶園25380畝,水渠130條。
當地一位老人憶起當年的情景激動地說:“這一片片茶園當時都是些荒山碎石,鋤頭挖不動,都用鎬一點點兒地鑿,書記起早貪黑地帶著我們一起干。”
我目視著一片片泛青的葉芽,一帶帶巧奪天工的畫面,那嫩嫩的尖尖兒像要張開翅膀的蝴蝶,仿佛落在鄉親們的手中,飛到幸福的窗口。
茶興于唐而盛于宋。王安石稱:“茶之為民用,等于米鹽,不可一日以無。”可見,茶葉在人們生活中的地位。
新縣地處南北氣候分界線的南沿,又是長江與淮河的分水嶺,有著充沛的降水和濕潤的氣候。那里山多林密,層巒疊翠,加上常年云繞霧罩,特別適宜茶葉的生長。為此,唐代“茶圣”陸羽曾路過此地時極為感慨,他在所著的《茶經》中稱道:“淮南茶,光州為上……猶以南部高山茶佳。”
《宋史》記載,“榷茶之制,擇要會之地……在淮南則蘄、黃、廬、舒、光、壽六州,官自為場,共設淮南十三場,其中光州設有三場。它是宋代朝中茶葉的集散地,一種合法交易的場所,隸屬中央三司管理,主要把光州南部一帶茶農手中的茶葉匯集起來,利用州內的潢河、潑河兩條水系支流運往淮河,再轉運到北方各地。
那時,新縣千斤、陳店、陡山河等鄉鎮一帶,屬于光州的一部分。而《宋史》里所記載的潢河,就是如今穿過新縣縣城中人稱小潢河的那條河流。有記載,光州南部多山,坡高林密,水土濕潤,茶葉茂盛,一些茶商多喜于此。沈括路過光州南部山區在《夢溪筆談》中寫道:“光州光山場賣茶三十萬七千二百一十六斤,賣錢一萬二千四百五十六貫”。他又記:“片茶蒸造,最為精潔,他處不能造。”
至此,新縣茶的品質不必多說。有人稱它尖嫩甜潤,醇厚回甘;有人視為芽葉香馥,茶綠水清。
當然,新縣的茶最成規模的要數陳店鄉的茶園,有“豫南茶鄉”的美稱。它不僅在當地遠近有名,還是當年紅軍時期的“藥品”。那時,紅四方面軍的醫院建在那里,因缺藥少食,戰士病了,嘔吐、腹瀉或患上腸胃炎癥,醫生常用茶葉煮水來減輕病情,舒緩戰士的痛苦,幫助患病的同志恢復健康。這一方法,很快在紅四方面軍中傳了開來,有病沒病的都嚼口茶葉來提提精神。一時間,老百姓把山上的茶葉采回來炒好后送給紅軍,剩下的茶末末自己還舍不得喝,便收藏起來準備家中來了客人時再拿出來招待。
開國將軍李德生的家鄉就在陳店。他在紅軍里當旅長那年,一次戰斗后途經家鄉順路回到了他不滿14歲時離開的家中。他的二佬認出是德生娃當了紅軍回來,激動地流下眼淚,便從茅屋頂上取下用竹筒裝的細茶末末泡水給李德生及紅軍戰士喝。那茶末,只有自家最親的親人來時才肯拿出來。可見,當時大別山鄉親們的生活之苦。
幾十年過去了,那里的鄉親把種茶當作致富的門路,在房前屋后的山坡栽上綠油油的茶葉。那茶在革命前輩李德生的故里,像鄉親們深情的眼睛,守望著幸福與未來,又如大別山一道道綠水青山的屏障,給人們帶來一種享不盡的福分。
近年,鄉里采取集體管理的模式,用“村里收入一點兒、承包人賺一點兒、鄉親們掙一點兒”的辦法,組織43家商戶籌建22個茶葉廠,把114個自然村落117個村民小組的茶園治理得井井有條。大家見政府出面管茶、銷茶,心里也有了盼頭。一個叫高錫志的退休老人回到鄉里建了一個智能茶葉廠,那是他一生攢下來的積蓄,也是他多年埋藏在心里的情結。他想讓鄉親們富裕起來奔向小康生活,也想讓山岡一道道茶葉的清香飄向遠方給鄉親們帶來希望。他說:“老了回到鄉里,做點兒自己能做的事情。”
今年的春天,在柔嫩的茶葉露出一年的希望時我去了一趟那里。見一群男男女女在霧開云散的早晨忙碌地爬上山岡,在茶園里幸福地摘著葉尖,那葉尖的露珠一顆顆地滾落在沉甸甸的竹簍里,仿佛一股股茶香從簍子里飄來,縈繞著整個山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