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善地

 

作者：郭偉

 

　　孫子《地形篇》中說：“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在《九地篇》還說：“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深入其地，會造成“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亂者，有北者。”孫子在《九變篇》中告誡說：“圮地無舍……絕地無留，”可見地勢對人類生存之重要，對行武之重要。

　　今天，我們都生活在太平時期，人們也得重視“踐地”之重要性。除勞動必須以外，窮地、臟地、是非地、危險地，都要少去為妙，最好避而遠之。

 

一

 

　　人之將退，課余得遐，到樓下一小麻將館小玩，以換換腦筋。但見其環境臟亂，設施老舊，人多街人，吸煙的，吐痰的，腳臭的，不一而足。小玩，是指隨意玩玩，注的很小，兩元一番。那里的參與者有少許老師，曾醫生，企業退休員工，還有背兜兒，棒棒軍。原某中學袁校長想的是來消磨時間的。除這種想法而外，還真有好吃懶做者因以糊口渡日者，但怕大輸，或資本很小，便在小館中練技術，每場若能得二三十元，也是一家一口一日糊口之資也。

　　他雖小玩，卻也不富，一生薄薪而已，而還有更多的人是較真的，為此，有技之競，有利之爭，常鬧得不歡而散。不鬧不行呀，吃虧事小，輸理不甘，更是沒大沒小，出言不遜，讓人難堪。于是吵起來，有個酒鬼居然借酒罵人；有急紅眼的駕駛員差點抄凳擲人，責備別人和他的炮多。

　　窮地除簡陋之外，幾乎也是臟地。利益之場必是是非之地，沒必要為求意外之財、逐夜草橫財而隨意履賤，即如掉入荊叢，四處犯挖扯。

　　不到赤赤裸裸的利益場，不到形形色色的是非地，就沒有發生那些不快之事的可能性。

 

二

 

　　茍老師的鐵鍋塑料柄壞了，只剩一鐵蒂，若有柄，換下即刻如新，還可久用——他一生不貪不占，堅持清白正財，唯在財物支出時稍稍吝嗇一點，這是艱苦撲素的表現嘛。

但塑料柄是難以買到的。

　　由此想起另一件事來，他家現有幾個烤火爐，有電爐，有天燃氣爐，其中均有沙模為芯，爐芯不牢固，久燒會炸，震動會裂，效果湊減。幾次找了幾家賣爐商，都說很便宜，不過十幾塊錢。是啊，相較于鐵架，確實應該不貴，只是現在沒貨，你得再等等唄，下次取貨就進些。一等沒有，二等沒進，三等沒時間進貨，明年再說吧。茍老師這才明白，商家根本就沒打算進組件——他們不會賣沙芯的。

　　二百多元的產品，因十多元的配件壞了，就得報廢。怎么辦，賣新的唄，這就是商家的思維方式和經營手段。市場得隨他們的思路和行為習慣走。

　　要想節儉從事，舊物再役，廢物再用，充分利用，不可能，新爐子一年半載就因沙芯破損而報廢，這就是短板效應。

　　茍老師家里現在有四五個紅色鐵架子，尚然若新。其他地兒沒用處，有一個墊著冰箱（正好合適），其他的都擱陽臺上，賣廢物吧，六毛錢一斤，總值不過六七八元錢。

　　不見那小小的利益，不會發生那些尷尬之事不說，還不會履此骯臟之地，探得多膩行情。

 

三

 

　　話說回來，茍老師到斜對門一廢舊回收店想找一個鍋柄——明明有幾個鍋而塑料柄還在的，但他們不賣，不是要分類回收，各體現其價值嗎？

　　不僅愛搭不理的，態度上不情愿，還在語言尖刻，大有譏諷之意，人民教師分明是受不了的。

　　那店里又亂又臟又臭，何苦去找呢？不就四五十元一只新鍋嗎？

　　這應該都屬于商業小伎倆，商家態度極不友好，不讓他亂鉆，亂翻，因為雙方的想法是矛盾的——茍老師想厲行節儉，廢物再用，對一個國家而言，構建節約型社會是值得肯定的。商家想的是掌控市場，拉動內需，刺激消費，增加創收，個人致富。

　　人格雖平等而素質有差異。商家爭相使用的商業技巧，不可厚非。一個消費者沒有理由，更沒有辦法去阻礙他們經商發財。

　　不論相貌穿戴，還是言行風度，不當去的地方，一去便跌了身份或失了身份，反被小視輕視，身份掉價還在其次，關鍵是那些人瞪著一雙牛牯眼，以懷疑的目光——以為你是去爭利的。

　　有的人在陽臺上坐著翹翹椅看書，不做事，一搖一搖大半天，有的人在院壩里一個人對弈，看著棋盤一坐一整天。他們倦不倦是一回事，但若有人叫去漁獵，插秧收麥，下棋，他定然不去。問之，則回答說沒空，而且“我很忙”——忙于閑坐，忙于閑聊，忙著看別人下棋。

　　多一句話沒有，多一個字也沒有，生活簡潔得令人稱羨。

 

四

 

　　窮山惡水之地，必是危險重重之地。二叔愛打獵，最后一次是在路邊發現一只兔子，他便急忙去追，追到一個巖邊，停下來了，二叔抓住機會舉槍便射，可是射角不佳，也可能僅僅是幾根樹枝擋住了視線，便一邊端著槍瞄準，一邊前后左右調整自己的位置，結果一小步就退下懸崖去了，當即上交了糧食折子。

　　三姐當年被家長定了一門親，是姑舅聯姻。她堅決反對，因為人再好，但卻是一個非常窮困的村落，最后與一位同學結婚了。這當然符合現在的婚姻法規，同時也避免誤入不毛之地、一文不明之地，窮困一生。真是一個英明的決定。

　　在接送上幼兒圓孩子的街邊，被飛滾而來的輪胎撞倒;立在墻根，被墻體掉落的瓷磚砸傷……危險無處不在，熟是善地，熟是惡地險地，有時很難分辨。

　　“一人不入廟，獨自莫憑欄；二人不觀井，墜井說不清；三人同抬木，其一必偷懶”。佛家說過一些警人之語，只是不常記得，臨期不能用得。

　　處地不一樣，圈子就不一樣；圈子不一樣，格局就不一樣；眼界不一樣，思想就不一樣；觀念不一樣，措施就不一樣。當然，目標就更不必說了。環境不同，心境不同，前景不同。

　　我突然想起老子一句話：“居善地……動善時”，何其深奧也。

 

（2020-8-7）

 

　　郭偉，通江縣醫療保障局，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協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