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汛記

 

作者：邢祖巧

 

　　6月3日17:25，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氣象臺發布重大氣象信息專報：6月4日至5日，全州自西向東、自北向南有大雨或暴雨，局部有大暴雨。降水東移南壓，防汛抗汛形勢嚴峻……

　　此時，中建鐵投路橋湖北利咸高速五標建設者，正在青獅河上全力奮戰白蠟灣特大橋兩個主墩的最后一模。

 

　　一、九跨青獅河

 

　　青獅河，是8年前登榜世遺名錄的咸豐土司城遺址前那條流淌了億萬斯年的唐崖河的支流。青獅河像一棵藤，左三彎、右三彎，纏著大山腳跟不放。設計專家布線時，討厭隨河繞行，利咸高速不得不9跨青獅河。其中，斜跨青獅河的白蠟灣特大橋5根40米以上主墩，均設在河床中。主汛期臨近，特大橋主墩施工，令人時時放心不下。

　　6月4日清早，業主利咸高速公司項目分部、中建鐵投路橋公司項目部主要負責人，趕來青獅河邊，打開防汛搶險應急物資倉庫，查驗塊石、鉛絲、繩索、編織袋、土工布、照明設備、報警設備等是否齊全，電路、煤氣等是否安全，手電筒、蠟燭等是否能用，飲用水、食物、藥品等儲備是否到位。業主分部領導反復告誡：“一旦出現險情，第一時間切斷電源、關掉燃氣。”

　　當天下午，河床中最后兩根主墩成功封頂。至此，白蠟灣特大橋5根水中樁全部達到41米設計高程。

　　持續月余的細雨，山膨張了，如有孕加身。大山溝里，雨霧朦朧，水天一色，重回混沌。

　　烏黑的云，壓著山頂。大山撐不起它的厚重和粗魯，皮膚炸裂了，帶著長長短短的毛發和紅、黃、黑或白的皮肉，一綹綹地脫落山腳。預報中的大雨，仿佛即將分娩的嬰兒，聽得見“哇哇”的哭聲。

 

　　二、從一年前開始

 

　　2021年初夏，中建鐵投路橋公司項目前期工作專班進場。那時，他們親眼見到過青獅河咆哮的怒濤。幾場大雨后，河水暴漲，很快淹沒咸豐縣城到活龍鄉的公路，洪水起落間，公路面目全非、莊稼蕩然無存，只剩下村民懾服于自然偉力的長聲哀嘆。

　　去年，施組策劃時，白帽盔上頂著中國建筑幾個藍字的工程技術人員，專門在白蠟灣特大橋5根涉水墩上面，用紅筆畫了一個圈，旁邊還打了兩個重重的驚嘆號。

　　方案評審時，涉水樁基施工，也是專家關注的焦點。所有人得出一個結論，“主汛期到來前，全部干完”。中建人更是心知肚明，如等到秋冬季節，重開戰端，那這座特大橋工期就要推遲一年，搞不好，還要影響整個項目通車。

　　去年11月底，青獅河清清淺淺的水，波瀾不驚，時時處處，以溫柔示人。見到大橋建設者，溫言軟語地說，修橋筑路，行善積德，我不耽誤你們，這就給你們挪個地兒，該挖孔的挖孔，該立柱的立柱。不過呢，過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啊。

　　樁基施工，就是往地下鉆孔。白蠟灣特大橋5根涉水墩，共有28根樁基，平均鉆孔深度30米，聽起來就挺嚇人。

　　為加快進度，項目部直接上了一臺旋挖鉆。工區經理張志會就在旁邊盯著，三五根鉆完后，他算了一下，22個小時鉆一根，這個工效相當于人工挖孔樁的30倍。

　　其他的先擱下，突擊涉水樁。他心中只有一件事兒，不辜負青獅河的溫柔。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常務副經理王吉平、安全總監王士龍等一眾管理人員，云集四工區，駐點督辦。施工組織和現場調度，更做到天衣無縫。前面鉆孔，后面灌樁，循序遞進。說間不容發，大致也差不離。28根河中樁基，僅用一個半月時間，于去年農歷年前就全部干完了。

　　干完樁基，接著打承臺、澆墩柱。他們叫做施工轉序。什么是轉序？在中建人看來，那個“序”是圓的。轉序就像轉動車輪。他們說，干工程簡單，就是扭住溜圓的“序”，一圈一圈向上轉動，不經意間，墩柱就起來了，工程就圓滿了。對青獅河的柔情，也就有了一個交代。

　　今年2月24日，伴隨著罐車“轟轟”的下料聲，白蠟灣特大橋左幅19號承臺順利完成澆筑，那個圓不溜秋的“序”又被中建人轉了一圈。

　　墩柱澆筑，他們叫“立地頂天”。有了樁基，有了承臺，然后鉚足力氣，一模一模向天空伸展。看起來挺復雜，其實很簡單。干完一模后，向上提升模板，完成混凝土澆筑，再續前面的動作，重復幾次而已。

　　這項工作，讓每一個普通作業工人，油然有了攀高的干勁，登天的理想，同時也賦予了“基建狂魔”的野心。一模4.5米，9模剛好干完。當他們到達設計高程，也就是封頂的時候，其實，每個人心中，意猶未盡。

　　“搶工期”，是犯忌的說法。搶就要快，一快有三毛。一毛躁，就難免留下質量安全隱患，甚至發生安全責任事故。所以，中建人不提“趕”字。不“趕”，活兒就干不走啊。咋辦？項目經理單飛，常務副經理王吉平來到施工現場，開了一個會，定了一個調：發揮車吊效率高的優勢，突擊墩柱30米以下節段，再發揮塔吊“身高臂長”的優勢，完成車吊夠不著的30米以上節段。高低搭配，快慢結合，如此而已。

　　然后，單飛至給張志會一個友情提醒：初汛到來前，把5根水中墩柱的樁基搶出河面。

　　張志會謹記單飛的提醒，在青獅河溫柔的懷抱里，雷厲風行演繹出施工組織和現場調度的經典之作，創造了青獅河上墩柱施工新境界。

　　他說，這樣的境界里，毫無疑問，作業工人是靈魂。加快施工進度，不能靠“趕”，也不能靠“搶”。他們的快節奏，始自笨辦法。那就是加工人、加工班、加設備、加班加點地干。5根墩柱，正常推進，一支隊伍，一臺塔吊，兩套模板，夠了。但他們上了2支隊伍共45個人，4套模板，還有“7020”塔吊1臺、車吊4臺、天泵2臺。人員、模板、設備，超標配置。鋼筋工班、模板工班、混凝土工班，無縫銜接，每天一模，泵送混凝土70.5立方米。從澆筑第一個混凝土承臺，到6月初5個主墩全部封頂，他們只用了3個月時間。

　　大雨來了，躲一會兒，這是福利；雨過不等云開，又攀上作業平臺，這是使命。大山溝里，時常云蒸霞蔚，那種騰云駕霧的感覺，嘿有詩意。他們說，這就是中建人宿命里的詩和遠方。

　　不“趕”不“搶”，卻讓一切快了起來。白蠟灣特大橋涉水樁基施工，成為利咸高速建設的神來之筆。

　　那些高高的墩柱，三分之一是在雨縫里“撇”出來的，模板工說，撇開雨就是晴，晴天正好大干啊，可滑模、可鎖定；三分之一是在汗蒸中“淌”出來的，遇到紅火大太陽時，鋼筋工說，那叫“桑拿”，是高端消費，更不能嫌棄，這時可布筋、可焊接；三分之一是在云霧里“和”出來的，混凝土工說，攀上高高的作業平臺，“拎”著混凝土泵送管道，徜徉在云山霧海里，讓那一根根墩柱，“拌和”了云霧，接地連天。

　　張志會掰指一算，100天時間里，只有四五天時間因天氣原因處于半停工狀態。從工區到作業班組，至今沒有一人休假。好的是，每個夜里，手機屏顯上，都能與老婆、與家人親親熱熱嘮嗑，與青獅河的溫柔一樣一樣的。

　　張志會家在沈陽。父母尚在工作，妻子在家帶娃兒。半年不回家，妻子肯定有意見吧？張志會笑了笑，“前幾天、就是5月20日，來了工地”。哦，這辦法挺好。你不回去，她就過來。也許，這就是工地人綿延不斷的愛情，或許，這更是建設者過日子的常態。

　　張志會，在項目部里，叫張志會兒。從兒化音里，我聽出了他的年齡。三十來歲兒的樣子，有些靦腆。然而，干工程卻算老資格了。上個項目在湖北棗潛高速，再往上數，他就去了巴基斯坦，干的是一帶一路項目，從新疆喀什到瓜達爾港。一個標段就是55公里，也任工區長。原以為中國建筑就是蓋房子的，那知道修高速公路也是“狂魔”。

 

　　三、回到防汛上來

 

　　王士龍被張志會兒叫了過來。

　　哦，想起來了，他是安全總監，項目最年輕的班子成員。項目專職副書記興兵說，一個張志會兒，一個王士龍，一個管質量，一個管安全，又紅又專……

　　我參觀過王士龍的寢室，還記得他屋里比門框還高的的鶴望蘭，還有陽臺上自制的水車，也還記得那句被單飛表揚的話，“拓展幸福空間還不用公家的電”。是一位懂生活、會工作、愛琢磨、講原則的小伙子。

　　王士龍說，汛期24小時有人值班。生活區配備河水水位報警系統，監測青獅河水位上漲情況。投入18.56萬元，購置了沖鋒舟、皮劃艇、遙控救生艇、重型激流救生衣等物資，都是高端配置……

　　躲不開青獅河的盛情和溫柔，利咸項目駐地臨水而居，工人與水為伴，實體工程與水相守，施工過程與水共舞，水中施工成為常態。更有那些身高體重超過“體檢”指標的橋墩兒，用任何技術手段，都無法避開青獅河的纏繞，被迫置于水中。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自項目策劃始，中建路橋人便清醒認識到水中樁基施工可能遇到的風險和困難。去年8月，項目制定了涉河工程防汛搶險應急救援預案，并進行多次防汛模擬推演。同時，為降本增效，他們充分利用冬春枯水季節，上足資源，實行連班作業，提前完成了絕大部分水中樁基施工任務。然而，涉河工程防汛任務仍十分艱巨。

　　一天，青獅河水陡漲，兩只紅色安全帽在碧波之上隨波起伏。“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與此同時，工區和項目部都接到了安全員報告。沿山路大橋工地沒來得及轉移的兩名工人，被“洪水”沖了下來。

　　立即啟動應急預案。項目就近組織應急救援人員趕赴現場開展救援，同時向上級防汛指揮部報告險情。來自四工區各工點的救援力量迅速匯集。第一時間，救援隊員穿上了重型激流救生衣，乘上沖鋒舟，射向激流；第一時間，遙控救生艇也在操控員指揮下，向落水者靠近。一場“生死時速”的緊急救援行動，在青獅河滔滔“洪水”中有序展開……

　　5月10日，中建鐵投路橋公司利咸項目開展防汛搶險應急救援演練。在業主單位領導張君健、賈偉、張波組織指導下，演練分為組織動員、現場調度、緊急救援等5個環節進行。從啟動應急響應到演練結束，用時30分鐘，各應急搶險小組準確、快速地完成了任務，達到了預期效果。

　　進入五月以來，鄂西南持續降雨，崇山絕壑中，青獅河水位開始升高，利咸高速公路施工沿線提前入汛，大量涉河工程施工存在較大安全隱患。

　　氣象臺防汛示警，一次比一次緊急。醞釀已久的暴雨懸停著，欲擒故縱的樣子。天要下雨是沒辦法的事，中建路橋人以變應不變。以練示警，以練促改，以練督“戰”，他們不敢稍怠。對本次演練的意義，現場總指揮、項目經理單飛有獨到的表述。他說，這是模擬實戰的“演兵場”，獲得經驗的“講武堂”，研討學習的“集訓營”。重在擰緊安全閥，鎖牢責任鏈，打通防汛責任落實的“最后一公里”。做到災情發生時，叫門有人開，相互有照應，指揮不失靈。

　　客觀地講，今年的青獅河，比以往老實多了。項目沿線更沒有遇到中建路橋建設者進場那年毀田壞路的洪水。但他們心里有洪水，眼里有洪水。因為害怕甚至是恐懼，備汛戰汛成為最后的選擇。

　　未遇洪水，但他們一直在戰斗……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