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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哥

我的二哥

 

作者:甄西同

 

二哥和我是同村不同族,他比我大一歲,他待我如親兄弟。

十五年前,二哥“走”了。

二哥四十歲“走”的,正是家庭需要他的時候,上有年邁的父母,下有一雙未成年的兒女。

二哥患突發性腦溢血。

二哥地“走”,無疑給這個家庭帶來災難。

二哥是家里頂梁柱,他地“走”像塌了天。

一個冬天的上午,我參加本市會議,坐車去市里,突然接到二哥兒子電話。

電話里哭哭啼啼向我訴說:“叔,我爸不行了?!?/p>

我腦子“轟”一下,急忙問:“你爸怎么了?你爸現在在哪兒?”

“從醫院回家路上。”

“前幾天你爸不是好好的嗎?怎么現在不行了呢?”淚水順著我臉頰流下來。

其實我和二哥的感情那是不用說的。

我十一、二歲兩年里,二哥兩次救過我的命,讓我刻骨銘心。

兩次源于“偷”,確切地說是“饞”。

那年夏天,一天我放學后來到村后坑塘。

坑塘長滿了翠綠的荷葉,大小像鍋蓋一般,水珠滴在上面晶瑩剔透,風兒一吹左右擺動,像珍珠,煞是好看,滿塘荷花爭奇斗艷,有粉紅色,白色,一株株向人們展示自己的高貴和清傲,出污泥而不染。有的像少女一般,亭亭玉立,有的微微垂下腦袋,有的荷花已褪去漂亮外衣把自己孕育成的果實呈現給人們面前,似開半開,荷花中金黃黃的穗穗在陽光照射下,金光閃閃,讓人有種眩暈地感覺。

坑塘里除這些外,有菱角、雞頭米等各種雜草及水生物。

整個坑塘被塞得滿滿,坑塘變得擁擠不堪。

這里成了夏季人們納涼的地方。

夜幕降臨,人們收拾完,一人或邀上幾人蹲在涼爽的水中一邊啦著家常,一邊洗漱著,洗去一天勞累,洗去一天煩惱,洗掉滿身污垢。

或躺或仰在水中,一些小魚、小蝦圍在腿上、腳上肆意啃咬著,癢癢的,酥酥的。往往這時人們不去驚動它們,任由它們在身上蹭來蹭去,享受這涼爽的坑塘水給帶來的快樂,回到家酣然入睡。

一次生產隊召開社員大會,隊長宣布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洗澡歸洗澡,納涼歸納涼,坑塘里的東西歸生產隊所有,任何人不準掐蓮花,撈雞頭米,打蓮蓬,不聽勸阻者,一律視為“偷”。

就這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使我對坑塘的東西望而生畏。只有在坑塘里洗澡的份。

那天不知咋的,也許是“饞”勁昏了頭,被坑塘里幾個像碗口大的蓮蓬迷住了,蓮籽個個豐盈飽滿。我偷偷看了看四下無人,跳進坑塘去摘蓮蓬,沒游多遠雙腿被坑塘里的雜草纏住,動彈不得,連喝了幾口水,嗆得眼淚流了下來。

源于二哥出生微山湖,他識水、懂水、匐水,仰泳樣樣精通。

當我拼命掙扎時,路過坑塘的二哥見狀,一個漂亮猛子扎入水中,把纏在我腿上雜草薅掉,用力托著我,慢慢游上岸。

上岸后我平躺地上,肚子脹得像西瓜,二哥雙手按壓我腹部,不一會我嘔吐起來。

為不挨爹娘打罵,我和二哥商量不將此事告訴爹娘。

二哥二次救我是第二年秋天。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秋天,大地一片金黃,生產隊種植那一片高粱火紅火紅,甜甜的高粱秸嚼在嘴里對我們小孩及其有誘惑力。

高粱是在莊家后約有一畝地的地方,高粱米用來飼養牲畜,高粱秸進行青儲。

高粱地四周用繩子和刺槐枝圍起來(防偷),盡管這樣,每到高粱收獲季節總有一些“冒險者”前往,大人們是為能搓一些高粱米下鍋,去掉高粱米剩下的高粱穗可扎成把用來涮鍋或涮碗用。小孩則不,完全是為高梁秸甜甜的味道(稱高粱秸為甜甜梢)。

每當放學或路過那片高粱地,我總會扭過頭狠狠咽幾口口水。

一天下午放學,我和莊上叫湛的同學路過高粱地,被高粱秸散發出的甜味吸引,我倆像被人牽著一樣直奔高粱地,害得我倆到現在想起來直后悔。

走進高梁地沒來得及掰高梁秸,聽到一個雷似的聲音:“干什么的?”

我和湛嚇得渾身打顫,像驚弓之鳥扭頭就跑,由于剛下過雨,地里潮濕,鞋子被粘掉了,也不敢回頭去撿。

驚慌失措的我和湛別無選擇,往路上跑怕別人看見,只好扭頭跳進高梁地旁邊的坑塘里,蹲在荷葉下。

已是深秋,有些涼意,我和湛怕別人看見,大氣不敢喘,冰涼的水浸泡著整個身子,我渾身上下打顫,漸漸我和湛支撐不住了。這時二哥不知去干什么,路過此地發現我和湛,下水把我倆救了上來。

回家后被父母打了一頓。

二哥曾為我打抱不平,小學三年級,一次課間操,我和幾位同學在操場打籃球,球被幾位高年級同學搶去,我和他們爭吵起來了,一位自持人高馬大的同學,用拳狠狠打了我一下,一旁的二哥走過來,沖上前朝那個比他還高半頭的同學打去,血順著那同學的嘴角流下來。

那同學望著二哥和我,一聲不吭,用手捂著臉走了。

二哥在學校出了名,知道二哥“橫”。

一年秋天,學校種植的幾畝水稻該收割了。

學校為防止附近村民偷水稻,會派學生輪流看守。

一天晚上,正值二哥和另外一位同學看護,那位同學膽小,沒多久就溜之大吉偷偷跑回家,害得二哥一人看守,半夜時,天空下起雨,二哥蹲在一棵大柳樹下。天亮時,二哥準備回家,隱約發現幾個人手持鐮刀和編織袋到地里割稻穗。二哥大喊一聲:“小偷,抓小偷。”

幾人聽到喊聲,見勢不妙,撒腿就跑。二哥見狀,緊緊追了過去,怎奈路太滑,二哥跨溝時,不慎摔倒,崴了腳脖。學校知道后,對二哥進行全校表揚。

二哥的事被公社廣播站一位搞宣傳的同志撰寫成新聞稿件,在縣、公社廣播站大肆宣傳。

二哥的尸體在家停留兩天(我們這里有個風俗,只要上有老人活著,尸體不能在家多停)就下葬了。

下葬那天,天空飄著零散的雪花,全村老少前來為二哥送行。

人群中發出唏噓聲:“這是咋回事?才四十歲,就‘走’了?”

“是啊,撇下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人多可憐?”

“唉,好人不長壽。”

送行人群中,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顫著小腳,走到二哥靈柩前,用拐杖搗著地大聲哭道:“小民(二哥的乳名),你咋走這么早啊,老天爺咋不睜開眼讓我這老太太替你啊?!?/p>

老太太是臨村的,曾患有輕度精神病。

一個深秋的傍晚,二哥在稻田地下鱔魚籠發現這位老人坐在溝渠沿上,當時正值水稻灌漿抽穗期,排灌站給全鎮水稻田灌水,整個溝渠里溢滿了水,老人稍不注意會掉進溝渠里。

二哥湊到老人面前問:“大娘,您老人家咋坐這里?不怕受涼?”

老人沒有回答。

二哥又問:“您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老人還是沒回答,嘴里嘟嘟囔囔說著什么。

二哥斷定老人有可能患有精神病。

二哥脫下衣服披在老人身上,問:“大娘,您家在哪里?”

老人還是一言不發。

二哥攙扶老人來到家中,叫妻子做了一碗熱呼呼的飯。

第二天老人兒子來到二哥家,見到安然無恙的母親,“撲通”給二哥跪下非要認二哥為兄弟,二哥婉言謝絕。

原來這位老人有輕度精神病和老伴單過,那天晚上她老伴因家中有事喝了些酒,睡過了頭,沒看好她。

二哥“走”了,年邁的母親悲痛欲絕,一次次因悲傷過度而昏迷。

村里人無不為二哥地“走”感到傷心難過。

二哥“走”了,人們可憐兩個未成年的孩子還有兩位八十多歲的父母。

二哥活著的時候,村里無論誰家大小事,只要人家找到他,總樂意去幫忙,人們家長里短時夸二哥幾句:“這孩子懂事,孝順。”

人們念他的好。

二哥老家在微山湖。

二哥兄弟兩人,父母常年在湖里捕魚撈蝦。一年夏天,父母撐船去湖里捕魚,正趕上湖上刮大風,巨大的水浪把父母的船打翻在湖里,父母葬身于湖里,

父母拋下兩個苦命的孩子“走”了。

那一年二哥三歲,大哥五歲。

大哥過繼給近門一位長輩。

二哥被一位好心鄰居收留后送到我們村,被我村一家膝下無子女的中年夫婦收養(就是現在的父母)。

二哥打小懂事,知道感恩父母。

父母讓二哥干什么就干什么,從不與父母爭執,不惹父母生氣。

在那個靠工分過日子的年代,懂事的二哥為不耽誤父母掙工分,總一人呆在家里,當父母干完活回家,二哥會踩在板凳上,俯著身子去水缸里給父母打洗臉水。

父母視二哥為親生,二哥也視父母為親生。

父母外出回家捎些好吃的給二哥,二哥不吃,直到父母先吃到嘴里,他才去吃,高興的父母逢人便講:“這孩子真懂事,長大一定是個孝順孩子。”

有一年,母親內火旺患上便秘,常常把母親憋得很難受,開塞露用了好幾盒。二哥不嫌棄母親臟,用手幫母親,感動的母親流下眼淚。那一年二哥才十五歲。

為接濟家里生活,二哥讓父親用幾塊木板訂制了木箱,利用星期天和暑假里走鄉串戶賣冰糕。

八十年代初,我們這里實行了承包責任制,二哥家分到了幾畝責任田。

正值上初中的二哥輟學了,原因是母親常年勞累患上類風濕關節炎,疼的有時不能下地走路。

學校老師幾次家訪讓二哥回校就讀,可他死活不去。

后來村里一位退休老師說二哥,如果當年不輟學的話,咱村又多一名大學生。

二哥心里有數,這個家離不開他。

二哥頭腦靈活,在集市上擺過地攤,賣過書畫。

二哥會木工手藝,跟著他本家哥哥學的。一年本家哥哥去了深圳,叫二哥去,二哥沒去,因為家里有年邁的父母。

村里誰家做個門窗或家具,二哥總前去幫忙,有時收些工時費,有時不收,別人說二哥憨,二哥笑著說:“老少爺們待我不薄,我也不能把錢看得太重要,再說從小我就來到這村上,大娘、大嬸沒把我當外人,我心里啥都明白。”

二哥會修理各種農機械和農機具,比如柴油機、汽油機,水泵、犁子、旋耕耙等。

每到麥、秋兩季,二哥總是修了這家修那家。

一年大旱,村里人都在緊鑼密鼓地泡田插秧進行搶種。

一天夜里,從地里抽水泡田回家的二哥被村里一位大爺叫去。

這位大爺所在的小組,因大田地機井少,只有從地一頭按順序進行灌溉泡田,輪到大爺時,抽水用的柴油機突然熄火不轉了,兒子在外沒回家,大爺年事已高,深更半夜里急得大爺團團轉。

大爺想起二哥。

二哥跟大爺來到地里,見柴油機因缺少機油造成大小瓦燒壞,不能使用,維修又來不及,二哥只好將自家的柴油機拉過來,幫大爺泡上田。

二哥在村西頭開了個農機維修店,除銷售一些農機配件外,其余一律免費。

后來二哥結婚了,生下了一雙兒女。

父母的年齡也越來越大。

二哥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

期間由于我在外地工作與二哥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偶爾與二哥電話聯系。

二哥“走”前一個月,我得知二哥住院了。

那是二嫂通知我的,說二哥在市一家醫院治療。

我聞訊后趕到醫院。

與二哥見面并沒看出他像有病的樣子,還是那樣干瘦有精神,說起話來嗓門大大的。

二哥埋怨二嫂:“這么小的病在醫院住上幾天就回家,干嘛給咱兄弟說,咱兄弟還專門請假過來一趟?!?/p>

我知道二哥患有頭疼病,這次來醫院做了一個腦CT,發現二哥腦中有個囊腫。

我安慰二哥好好做個檢查,別大意,需要錢給兄弟說一聲。

二哥竟哈哈大笑,說:“兄弟,放心,哥死不了,哥命大,再說還有兩位老人和孩子,即使閻王叫我,我還舍不得走呢?”

臨走我塞給二哥兩千元,讓他好好養病。

二哥不收,叫二嫂追了我好遠。

就是那次見面,由于我忙于工作,期間沒能夠再去看望二哥,沒想到二哥竟然就這樣“走”了。

也許是二哥常年積勞成疾造成而突然離世。

我后悔啊。

這就是我二哥。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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