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喝酒
作者:羅里寧
讀書和喝酒不是一回事,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又是一回事,像劉伶、李白一類的讀書人,哪一個和酒沒一點關系的。讀書有講究,喝酒更是如此。先說讀書吧,讀什么和怎么讀,就是個不容易說得清楚的問題,有專家學者為此還專門列出許多必讀的書單,作出許多導讀的文字,為想讀書的人引引路,我就是在一本《閱讀和欣賞》的書里讀到孫犁的《荷花淀》而喜歡上孫犁的文字的。
“啟蒙”我讀書的一個地方,是縣城的新華書店,一幢木質結構、古色古香的兩層老建筑,這幢老建筑,上層住人,下層賣書,就在縣城老街中段的位置上,與清代留下的經正書院隔街相望。由這里向上,叫“上高街”,往下,叫“下低街”。我第一次“逛”書店,“逛”的就是這個新華書店,還在那兒買了一本關于魯迅的書,也由此而喜歡上魯迅先生,以后陸陸續續地,買了不少他的著作。書店面積大約幾十平方米的樣子,既可以買書,也可以訂書,訂書業務由書店經理親自掌管,經理五十歲上下,人有點瘦,也有點黑,坐在一個專門訂書的窗口里,常常是伏案查看資料,因為訂書的人不多,一個人坐在里面顯得比較清閑。我第一次走到窗口跟前,戰戰兢兢地對著里面說:“您好,我想訂書。”經理抬起頭,從眼鏡框邊上的縫隙看了我一眼,遞給我一本訂書資料后就又埋下頭去,任我在那兒翻看資料。去的次數多了,我們就熟悉起來,有時訂二、三十塊錢(這錢當時對青少年來說是大數目了)的書,經理就逗我:“你哪兒來那么多錢啊,是不是偷家里的?”見我著急,他就偷著樂。我在他那兒訂過一套《中國大百科全書:外國文學》,兩本舊時《小說月報》的影印本。能在這么個小書店里訂到這樣的書,實在令人難忘。——那都是學生時代的事了,它對我的影響卻是深遠的,中學畢業后走向社會,在東奔西跑忙生計時,讀書買書這個習慣仍然保留了下來,也在社會上學會了喝一點酒。
說到喝酒,還挺有意思的。我們不是大口大口的喝,更不為求醉,只是小口小口的呡,從中求得一點樂趣。所謂品酒,也不過如此罷。喝酒品酒,一“喝”,一“品”,都是入口,意思卻不相同,“喝”俗“品”雅,是它們的區別所在。喝酒容易,仰起勃子,張開口,倒進嘴里,使勁往下咽就行。品酒就不一樣,它需要一定的酒知識和一定的味覺感知能力。聽一位煙酒公司的經理說,有年春節,有位老人到他們那兒買了瓶貴州茅臺,要讓家人品嘗一下這馳名中外的“神品”,剛一開喝,他就感覺這酒有點焦糊味,好像是燒糊了的那種味道,然后就認定這酒是假酒,再然后就是跑到煙酒公司那兒去索賠,煙酒公司的人向他解釋:醬、窖、糧、酸、苦、焦,是茅臺醬香特有的層次感。可老人硬是不聽,堅持索賠,最后鬧到省城找有關鑒定機構作鑒定,結果是真酒,這位老人只能悻悻而去,也不知道那瓶酒他們后來喝還是不喝。——現在喝茅臺,可是個大事情,一些當官的,一不小心就栽到這酒里頭了,而且收人家的和喝到的還不一定是真酒。我還是個小青年時,貴州茅臺四元一瓶,后來升到八元,以后又慢慢升,也不十分貴,剛開始學喝酒的時候,還可以喝一點。
年紀輕輕就學喝酒,自然是不好的。只是有個戰友,在汽車站當司機——你可別小瞧了這當司機的,那時候司機、醫生、電影院售票員等一類職業,可吃香咧,司機收入,也比其它行業要高出一些。這位司機戰友,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學會品酒,且品的都是高度酒——我們對高度酒的定義,就是瓶裝酒。這個定義,是非常準確的。其時瓶裝酒,大都是五十二、五十三度,不像后來,什么度數都有。喝高度酒在當時也很特別,因為大部分的人,喝的都是農家自釀的米酒,二十度左右,我們就叫它低度酒。
戰友的職業是好職業,他未婚妻的職業也不差,是糖煙酒公司一個門市部的經理。那年代好煙好酒不多,年節時候有一點,近水樓臺先得月,這點特權也不算特權,名煙名酒在當時就是放開,也沒多少人去買,買的人也就那么幾個有條件的,該留的就留出一些,其它的就自家人優先購買,有時候也會幫朋友買一些,因此我們聚在一起時,就常有一點好酒用來品嘗。我們的做法是,每次拿出三樣,每樣喝一小杯,然后就是“品頭論足”,醬香濃香清香,各自都有什么特點,這個跟那個比,又有什么不同,如此等等,當然都是胡說八道的多,卻也把八大名酒、十大名酒都品嘗過了,也練就了一點辨別真假名酒的本領,以后流行公款吃喝,酒也貴了,假酒也多了,自己也少喝了。過去喝真名酒,除了茅臺五糧液貴一點,其它的都只有十塊八塊一瓶,我請客常用的一款習水大曲,就在單位斜對面的一個小賣部那兒買,三塊八一瓶,酒質很好。酒業改造升級時,酒普遍提價了,在一個鄉鎮的一個小賣部那兒,司機戰友看到一批賣不出去的老款瀘州老窖頭曲,八塊錢一瓶,一共三件,就全都買了,也把小賣部那個店主給高興壞了——新款的瀘州老窖頭曲已經賣到幾十塊一瓶。
書和酒都是好東西,但在享用時還要區別對待才行,書可以盡力去讀,多多益善,酒可不能多喝,多喝的話就要耽誤讀書了。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