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成都的太陽

 

作者：婁炳成

 

都說重慶是霧都，因而在文學作品中描寫重慶山城霧靄情景的文字很多。其實，成都也是一座霧都。過去，我來過幾次成都，雖然覺得這里霧多，但感受還是不怎么深刻。癸卯年農歷八月十五這天，我來到成都市郫都區友愛鎮清溪村清溪水鄉小區，客居兩個月了，方才對蜀都的大霧有了切身的感受。從中秋到初冬，這里大概是陰兩天，下兩天雨，晴一天；而晴天也大都是時近中午大霧散去之后才出太陽。因此，成都平原上的太陽，就顯得特別稀罕。所以，古時候就有“蜀犬吠日”的成語，就連狗狗們對太陽的出現都很驚詫。

 

我所居住的隴南市府所在地的武都，雖然處在秦巴山地最西端，氣候卻比成都平原干燥，日照時間也較長，不像成都平原這樣多雨，氣候陰濕。生活在成都平原上的川人，習慣了這里的氣候，而我卻覺得很不適應。據說，川人喜食麻辣，主要是為了除濕排汗。武都毗鄰川北，深受巴蜀飲食文化的影響，加之盛產花椒、辣椒，也習慣了重口味的麻辣，卻并沒有除濕排汗一說。我就想，川人喜食麻辣，一年四季都涮火鍋，甚至在盛夏，也將火鍋搬到大街上，吃得汗流浹背，大概是為了彌補自然光照不足、人體熱量不夠的缺憾吧？

 

成都平原不僅基本上實現了城鄉一體化，而且還是一座園林化的大都市。許多區縣、古鎮、村落、小區、民宅，以及富人區的別墅、農家樂、家庭農場、農貿市場、菜園、魚塘等，都掩映在密密匝匝的樹林花草里，網狀的公路，四通八達，各種機動車輛也都在綠蔭中穿行。連片的各種林木、灌草、花卉，形成了良好的植被覆蓋，更加重了林地陰濕氣候的形成，陰天霧靄沉沉，雨天霧氣彌漫，晴天嵐煙蒸騰，舉目望去，天空中是霧，大地上是霧，樹梢頭是霧，住宅區是霧，遠處是霧，近處是霧，仿佛這里本來就是一個霧的世界。

 

倘若天晴了，太陽終于露出了難得的笑臉，就會有許多的老年人，聚集在一起，坐在街道旁茶肆的竹凳上，一邊品茶，一邊擺龍門陣曬太陽，可見陽光是多么的寶貴！入冬后，我需要用小太陽電熱器取暖。一旦太陽出來，室內室外的氣溫就會陡然上升。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我就會關掉取暖器，感受自然而來的溫暖。成都的太陽彌足珍貴，成都的太陽卻又特別明媚。大霧散去之后，晴空萬里，湛藍高遠，陽光四射，天地干凈得如同水洗過一般，沒有一絲雜質，只有成群結隊的鴿子，或高或低地自由盤旋，呈現出一片祥和美麗的景象。

 

清溪村是一個村民委員會治轄之下的行政村，它的最高“長官”只是黨和國家最低領導人，管轄的常住人口雖然只有2300余人，但外來人口、流動人口很多，人氣很旺，給我的感覺似城似鄉，亦城亦鄉，勝過我們隴南的一些小縣城、大集鎮。清凌凌的釋迦河，碧波翻騰，悠然地穿村而過。橋的西南邊立有一座巨石，上邊鐫刻著“釋迦橋”三個隸書大字。除了規模宏大、聞名世界的意大利佛羅倫薩小鎮國際商貿城之外（其大門口的停車位就達三千個，而且還在擴建當中），有多個富人區，別墅集中連片，豪車眾多，還有大型鄉村酒店、數十家農家樂，幾家養老院，數十個居民小區，都掩映在各種生態觀賞樹木的林蔭之中。幾條主街道上，超市、飯館、茶館、酒肆、麻將館、火鍋店、藥店、發廊、商鋪、熟食攤點、理療保健堂館、五金雜貨店、電器專賣店、電子產品經銷店、快遞收發點、郵政電信移動門點等比比皆是，還有加油站、加氣站，有四路公交車每天運營。這里單日逢集，隔天一開集，倘若是大月，首尾兩個單日相連，便連續兩天逢集。早上六點鐘，各個攤位就已經在集市上整整齊齊地擺好了，叫賣聲、趕集人、逛街者絡繹不絕；雞鴨魚蛋，牛羊豬肉，時鮮果蔬，衣帽鞋襪，日雜百貨，琳瑯滿目，應有盡有。許多種植養殖的商品都是地產農副產品，盡顯天府之國物產的豐富，人們生活的富足美滿。與我們隴南不同的是，這里一到中午十二點，就準時罷市收攤，環衛工以極快的速度清掃完集市接道，幾十家麻將館便坐滿了男女老少，開始了每天必做的功課——玩麻將。川人玩麻將，早已成了一種習慣，一種傳統，一種文化。倘若在川蜀大地上取締了麻將，不知道九千萬川人將如何安排休閑生活？各級政府首腦將如何領導川民？

 

在這個陽光十分金貴的地方，卻不乏生活的溫暖、溫情和溫馨。飲茶擺龍門陣，品酒就麻辣小菜或清水豆花，特別是在不逢集時大清早就聚集在一起玩麻將，夜里八點鐘以后涮火鍋，是川蜀大地上最常見的老百姓的休閑生活方式，清溪村也不例外。據當地人講，無論陰晴雨雪，農忙農閑，一年四季，這些活動雷打不動。令人嘆服的是，如此清閑散漫，優哉游哉，竟然一點也不影響掙錢、生產、經商、和諧相處、生兒育女過日子。四川，成都，如此悠閑，是個養懶人的地方，但這里的老百姓卻十分勤勞。該勞作時就毫不吝嗇力氣和汗水，該休閑時也決不吝嗇腰包。川人下得大苦大力，也享得大福大樂！

 

川蜀盛產美酒，是聞名世界的產酒大省，各種美酒令人目不暇接。兩千多年前，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就在成都當壚賣酒，被傳為千古佳話。現今的“文君酒”，是成都的一個品牌。成都雖然已經是國際化大都市，但醸制白酒的小作坊遍地都有，僅清溪村就有五家以上。一是自家釀制，批發零售皆可；二是給村民客戶釀制，村民或飯館老板運來高粱谷物，現場看著釀制，付了加工費將成酒拉走。這種小作坊釀制的酒，價廉物美，沒有任何添加劑，喝著放心，度數40到60度不等，可以滿足不同消費人群的不同需求。

 

然而，川蜀的老百姓卻重菜不重酒，不像我們隴南，哪怕干喝，也得有一瓶看得過眼的品牌酒，而是散酒亦可，或幾塊錢一斤的瓶裝酒也行，就著幾盤或麻辣的涼拌豬耳朵、豬肚子、胡豆，或幾碗清淡的水煮豆腐、蔊菜、芋頭、蓮藕，就喝得有滋有味。無論是聚飲，還是單喝，都顯得極其享受，極為滿足，一副幸福滿滿的樣子。尤其是不見有醉酒之后滿街游走，喧嘩罵娘，破壞公共設施的不雅之人和不良行為。清溪村人人樂觀，個個歡笑，川腔如歌似唱，處處顯示出川人的詼諧幽默、達觀開朗。新冠疫情蔓延期間我在這里也居住過兩個月，即使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麻將館、茶館酒肆、飯館商店等公共場所都暫時關閉了，人們突然間中斷了生活習慣，失去了年節休閑娛樂、吃喝聚集的條件，也表現得很有定力，不急不躁，沒有埋怨，沒有恐慌。面對此情此景，不禁令我慨嘆，肅然起敬。透過清溪鎮這個小小的窗口可以看出，成都平原上的文明程度很高。

 

四川是天府之國，魚米之鄉，成都更是一片寶地。按理來說，萬物生長靠太陽，各種各樣的物產，其生長除了需要充沛的雨水之外，還需要充足的光照。成都平原上并不缺乏雨水，而光照明顯不足，卻為何四季蔬菜青蔥，稻粱茁壯，水果時鮮，雞鴨成群，魚蝦繁盛，臘肉成堆，生活物資極其豐富，市場供應非常充足，且物價相對便宜，的確讓我這個隴南人百思不得其解。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成都這片土地肥沃的寶地，的確是上蒼給川人的特別恩賜。

 

兔年的隆冬到來之前，成都平原上一如過去的許多時日一樣，陰雨綿綿，晴天很少。然而，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卻并不受陰郁天氣的影響，如歌似唱的川腔，在小巷，在大街，在茶館，在酒肆，在集市，在一切公眾聚集的場合，隨處可聞。男女老少的臉上，總是掛滿了笑容，精神氣十足，體現出川人特有的幽默詼諧，坦蕩爽朗，川人好吃好玩，把每一天都過得有滋有味，十分充實。

 

這些日子里，我雖然很少見到成都的太陽，卻深深地感覺到，每一個生活在成都平原上的川人，都是一顆太陽，溫暖而不酷烈，燦爛而又純凈，光明中盡顯磊落。據說，這塊平原上，生活著2300多萬常住人口。卻沒有人山人海的喧囂，沒有摩肩接踵的煩躁，沒有車流擁堵的沖突，人們都表現得氣定身閑，悠然自得，生活得巴適而又安逸。

 

在我的心目中，成都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的確顯示著她應有的大氣、包容和熱情，不欺生，不排外，確實體現出了一種平原的博大度量，平原的廣闊心胸，平原的浩然氣派。由于這些日子我去過的地方不多，我的這些所見所聞，個人感受，也只能是這片廣袤大地上的冰山一角，但管中窺豹，也可見一斑。我喜歡成都，更喜歡成都太陽般暖心的川人。

 

作者簡介：婁炳成，男，甘肅省隴南市人大常委會退休干部，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在國家級、省市級報刊雜志、文學網站發表小說、散文、戲劇、紅學評論、文藝評論等作品300萬字以上。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