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六藝,文學契闊了一生風景
——“師出滑門”之徐潔民
作者:劉萬慶
寫徐潔民,難免要走進時光的深處。那個大高個兒、小分頭、白凈臉,妥妥一個文學青年范兒的王慶坨人氏,經歲月風化,只能藏在記憶的長河里。二十一世紀的徐潔民,不拘心寬體胖、還不修邊幅,頭發少胡須多,大腳片子外八字;非是手不離煙而是嘴不離煙,眉眼間便總為煙籠而噓瞇——你若以貌取人,則極難將作家文人的桂冠扣到他頭上。然而,誠如孔圣倡導弟子習六藝,在滑富強老師的一眾弟子中,潔民乃出類拔萃者,其六藝概為文史、書法、篆刻、鑒寶、收藏、習武。
一、陽光不僅照亮了文壇,也朗照了少年的夢
不消說,徐潔民作家夢的種子是其父播下的。在他初通文墨后,父親便讓他讀孫犁的《荷花淀》,讀梁斌的《紅旗譜》。他的作文也曾受到師生的好評,乃至教語文的郝老師拿著他《我的榜樣》去給各班同學傳閱。
隨著他和姐妹們的成長,吃穿用度也在增長。上中學后為補家計,家里養的豬終于增至三頭。父親常說養豬是好事,喂豬是難事。為此上課時,老師在講臺賣力授課,他腦瓜卻開小差,想的是放學后去哪打豬菜?得打多少豬菜?得知中考落榜,父親嘴上不說心里別扭,他卻自嘲是三個豬腦子打敗了一個人腦子;別人選擇復讀,他卻如愿徹底放飛自我,從此白天騎行40多里,到工農聯盟農場打豬菜,晚間在油燈下閱讀父親退伍帶回的兩箱書中的《李有才板話》《紅旗歌謠》《漢語修辭》……
沒上高中焉知禍福?父親的愛與期望仍持續為他傾注:1978年春節前,父親用報紙給他的西廂房新糊了炕圍子。不知人意還是天意,正對腦袋處,是1月22號《天津日報》刊登的詩歌《陽光把文壇照亮》,只要睜著眼,便是這首16行詩和作者滑富強的大名。
四個月后,父親的愛心與期望再次描摹出生命的精彩:老人家拿著報紙告知兒子,天津南開文化宮舉辦文學講座!年方十六的徐潔民跨上“鐵驢”騎行兩個多小時,一路問詢輾轉到南開文化宮——無奈,入場券已發罄。他眼前一黑,感覺黑暗打敗了光明。傳達室大爺見與窗口一般高的王慶坨小孩兒滿眼的失望,領他找主任求情,被感動的主任為他寫了張條子:“大宋同志,請允許該小同志入場”。這位大宋,即與滑富強老師相契的作家宋乃謙老師。當然,他如愿聆聽了梁斌、張知行、萬國儒等心儀作家的講座,一如親眼見到前輩作家在向他招手。
滑老師調來北郊區開疆拓土后,受到文學夢召喚的徐潔民,也來北郊區路邊市場刻字謀生。待心境從容些了,終于推開了滑老師辦公室的門。他給老師的“見面禮”是從椅子上站起來,滿懷激情的背誦了《陽光把文壇照亮》:“像春雷把百家喚醒/像春雨吹得百花競放/像浩蕩的東風送來無限生機/像明媚的陽光把文壇照亮。”
在滑老師的感染教誨下,徐潔民先以身邊集市商販的苦辣酸甜悲歡離合為素材,揮筆寫就了萬字小說《星期日的故事》《個體風潮》等,發在《沽北文學》《北斗星》并入選《北河風騷》。他又以人生百態播種春天,文學的秧苗次第破土,多篇小小說在《天津工人報?海河潮》副刊發表。2010年后他開始構思創作《古玩系列》;2016年,先是中篇小說《郎爺的故事》首發于《霸州文學》,同門羅廣才讀后大驚,遂推薦再發于《延河》,同樣引起轟動并在津召開了作品研討會,再后獲得二十六屆“梁斌杯”中篇小說三等獎;年尾時,他又將中篇《情利之間》拿給滑老師,喜得老師不僅發在《七彩虹》頭條,而且寫了千字“推薦語”——《高揚鄉土文學的旗幟》:“……我們看到了作者的琴心劍膽、筆墨豪情,看到了鄉情野趣、人情世故,更兼看到徐潔民再領風騷,成為小說創作的佼佼者。”
二、篆刻不僅解決溫飽,也充裕了精神食糧
1982年潔民正值弱冠之年,鎮文化站長知情潔民出自讀書之家,且偶有“豆腐塊”見諸報瑞,便悉心介紹數代詩書傳家的村籍書畫篆刻大家王家政先生的千金王雅敬,并在其影響下學習刻字,結婚后遂以刻字為業。得知北倉立市場后,小兩口便客居北倉刻字謀生。
曾經有那么幾年,果園東路也是集貿市場繁華所在。那天,我供職的北辰區房管局,大門北側便道上倏然多了個兩米見方的鐵皮屋亭,門楣鑲著“文墨齋”三個行楷大字,心說亭子不大氣勢倒不小,卻不知干啥營生。近前一看,刻字而已;再細瞅,刻字匠便是在滑老師那見過的徐潔民也。從此,每當我在辦公之余勞累或煩悶時,總會在夏天踱到他的亭子前、冬天擠進他的亭子內聊文學聊青春。后來發現,不光我近水樓臺是這的常客,羅廣才、李國順、朱京立等也常來常往侃天侃地。更有同門周永君,將神聊見聞寫成《文墨齋主》刊于《北斗星》上。誠如廣才師弟發我的資料所言:“那時潔民兄騎著大鐵驢,每天在北倉、王慶坨間往返百余里,中午又多以方便面、饅頭片果腹。我看著心痛,勸他莫太虐待自己。他笑道,你嫂子已經為我生了一雙兒女,我自當死而無憾,多活一天都是賺的。艱苦就艱苦些吧,我就當我死了。許多年后,我因辦《天津詩人》萌生了是活著的烈士的體悟,即是受當年潔民兄的啟發。因之,潔民兄的小小刻字店,從未在面包前坍塌,反而成為我們許多文友串門、聚集、聊天的文學小沙龍”。
1990年代中期,市場推行退路進廳,潔民的刻字小店關張,遂受聘于公安管理的“公章專刻”,便有了周六、周日的公休,便有了遍訪名家的時間。齊治源、寧書倫、張牧石、沙陀、閻復興等一列在書畫篆刻藝術上熠熠發光的名字,他不僅有緣當面問教,而且或為忘年交、或執弟子禮。
2011年春,84歲高齡的張牧石先生不幸病逝,潔民悲傷之余寫了悼文《結緣張牧石》,發表于《中國網?濱海高新》:“張先生住所面積不大,但他的書畫、篆刻、詞章諸藝皆在此推敲噴發,使得房間內充滿濃厚的藝術氛圍。就是在這所房間,先生多次接待過民國四大公之一的張伯駒先生及夫人潘素。一道布簾,一住就是十天半月,兩位忘年老友談詞說畫,其樂融融……一次,先生打來電話,告知給我新寫了四條屏和一副對聯,方便時取走……用印時,先生從一小紅布袋中取出了印規,仔細擺好位置后對我說,眼不行了,沒印規怕蓋不正,說罷,穩穩蓋好了印章…… ”
疫情間的2021年5月17日入睡前,我從朋友圈里見到潔民曬出的篆刻新作“清賞”,頓覺一股清氣驅走了新冠病魔,也驅走了睡意,乃起身披衣寫就了《孜孜篆刻清賞之》,發在《天津日報?北辰之聲》上:“……整體感覺,潔民這方清賞印,氣在流暢,勢在疏朗,那么情呢?早前,世人皆知潔民以刻字謀生;而今,文友曉得潔民對治印藝術孜孜以求,其精妙得意之作,可謂入獨步之境……”可以說,非“刻字匠”乃“印人”徐潔民,沿著篆體漢字的歷史隧道一路走來,在書法、繪畫、雕刻的不同洞窟鑿壁偷光,將歷代篆刻家的藝術感悟和自身的品位、學養、審美、情思融匯于刻刀之下,在方寸之間留下永恒的生命律動與中華文化不朽的魅力。
三、鑒寶收藏不全為愛好,也結納了良友善緣
潔民舊物收藏的基因,同樣來自父親的遺傳吧:他的老宅里至今保存著兩箱六七十年代生產隊的會計帳簿。因我是財會專業出身,深知這些帳簿對于研究、解剖改革開放前中國農村“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經濟制度和形態,具有何等重要的一手史料價值——顯然,潔民出于對父親的孝順和思念而賡續保存。
他的收藏且得益于鑒賞。上世紀九十年代,潔民同一位藏家去市文物公司參觀文物展銷,剛上臺階看到一幅絹本書畫頗奪眼目,潔民脫口而出:“老畫新題”!藏家遂向文物公司求證屬實。“老畫新題”,即原為老畫惜無題款故價值低,后人以畫風補題名人款,以期賣出高價。潔民解釋說,古人作完畫,筆端沾有色彩未及洗筆便著墨落款,畫面與題款協調舒服,而百年老畫若用現今墨汁補題則韻味差矣。
有如陽光載不動秋天的落葉,一草一木均言你是陌生人。曾幾何時,手工刻章頃刻被“機刻”取代,徐潔民幾次走進圖章刻制店懷舊,任誰都不知他曾是北倉一帶刻章的前輩。“個體下崗”后的他,憑借古書畫鑒賞的功力,多次赴晉、冀、魯、等地“淘寶”,再轉讓與藏家,以利差維持家用。
無論如何,他入行文物的起手式晚半拍。在鄉村,許多有祖傳“貨色”的人家,接觸“文物販卒”肯定不是初次,最討厭那種又想吃又怕燙的磨嘰之徒。潔民反其道而行之,有時畫軸未全打開,便拍板買下,賣主見他爽快還許以優惠。他見人家急用錢方忍痛割愛,每每以優惠價成交,再以讓利部分奉還,美其名曰“贊助”,其實還是原價。因之,他在圈兒內亦博得眼力好、運氣好、緣分好、人品好的美名。
當然,他也曾“敗走麥城”:當年,在一人家以萬元買下一對康熙青花花盆,一只完好,一只有“沖”。此后他經手清代瓷器多了經驗,再看當年入手的那對花盆感覺不舒服了。等翰海拍賣行在天津利順德征集拍品時,潔民便去利順德向瓷器專家請教,專家一槌定音,此乃“光緒仿康熙”,雖有價值但與康熙本朝卻相差甚遠。
除了瓷器,紙質文物亦為他所矚目。如時為山西協統譚振德的師爺寫給家鄉王慶坨的胡姓親屬的尺牘,言及“晉省兵變,將巡撫(陸鐘琦)、協統(譚振德)同時槍斃”之事,此家信內容對研究辛亥革命頗有史料價值。
1990年代初,潔民偶得一紅木秤,鑄鐵砣,黃花梨桿,比之上海吉尼斯紀錄的大秤還猛了3公分。得此權衡,潔民自是歡喜,特意邀我和滑老師去他家同賞。而后,我寫了消息登在當年的《今晚報》上。這些年,紅木手串興盛,有從業者找他以高價收買。潔民得知是車成珠子穿串賺錢,便說,價錢好說,我只一個條件,須白紙黑字寫明:我何時想見這桿大秤你都不可拒絕。手串業者聽后悻悻然扭頭走掉。當然,我帶朋友去他家,權衡是必賞之物。
若論大秤價值,竊以為——活脫脫就像潔民挺直的脊梁!
四、通文史不拘桑梓,也豐厚了津沽文脈
津沽重鎮王慶坨,舊時九溝環水,賴一方高地為“坨”,自古藏龍臥虎,其中王猩酋為清末民初名滿天下的文化達人。我敢說,比之潔民對王慶坨的文史研究,現今未有出其右者。他在《今晚報》副刊所發的幾篇文史稿,終于引起文史學者、副刊部主任王振良的垂注,便驅車王慶坨往返交流,并引為知己。振良先生每有補壁之需,便邀約潔民的書法新作。
天津文史專家侯福志先生校訂民國馬鴻翱所著《桑梓紀聞》的文稿,潔民讀后乃考證補充道,馬鴻翱于民國二十年代曾應邀在王慶坨教書十余載。所著上、下卷皆為客居王慶坨期間的筆墨。馬鴻翱告老還鄉,王猩酋特設家宴送別。1990年代,潔民曾三赴馬鴻翱故土安次得勝口拜訪馬家后人,也從其孫輩手中購得民國大總統徐世昌寫給馬鴻翱的祝壽聯一副。
2017年夏秋之交,已離崗退休6年的我,被局領導召回執行主編《北辰區房地產志》,首先想到力邀潔民師弟同修。電話中他說,父親新歿,還未從悲傷中走出。我勸道,最好的悼念莫過于遂了老人家所望所愿。再者,作為文人,未曾修過方志,不能不是一種缺憾。三日后潔民應允。從此,不僅秋天可依,而后的三個春天,更有數不盡的花朵。現在想來,那是一段我倆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
我自幼隸戶籍宜興埠并長成。潔民能張口講述王慶坨與宜興埠兩個津門重鎮的文史佳話。聊到宜興埠張李先生(號雨亭)趣聞,我說, 張李為清末舉人,雖開塾館,另在村外種幾畝旱田。民初軍閥混戰,教書所得不及家用,幾畝旱田卻能收獲不多不少口糧,一家老小不致挨餓——這便是歇后語“張李先生扛著鎬,后邊兒學生跟著跑”的由來。他說,某日,王猩酋收到宜興埠好友張李托人捎來一只大雁,途中不慎折傷雁翅。猩酋舍不得吃,調配中藥粉敷之,竟愈合了,乃致函張李表示感謝。再后,曾經帶給猩酋及家人許多歡樂的大雁被黃鼠狼咬傷致死,猩酋激憤難平,作《悼雁詩》傳世……
通過以房系史、系事、系人,從而強化房地產志書的文史價值及可讀性,潔民為“名人舊居”章節貢獻頗多。
最具可讀性的是歌唱家張振富舊居:1990年5月中旬,潔民手持滑老師開具的一封文聯介紹信,赴京采訪區籍著名歌唱家張振富。因未預約,不巧人家下部隊演出而吃了閉門羹。但敲門聲驚動了對門住的歌唱家劉斌,讓進屋后歇腳又得見串門兒的京劇名家葉少蘭。兩個月后,振富回北辰看望老母,特意到北倉市場潔民的刻字亭子回訪,并邀滑老師等一同去了劉園老家長談。臨別在老屋前,便有了同行的崔琳琳拍照合影。此番修志,潔民寫了《與張振富在其舊居前合影》作為“隨文附”入志。
最具傳奇的與教育大家張伯苓有關:當年潔民于北倉集市口擺攤刻字,曾以印料價收購一枚3公分見方的牛角質“協興號印”。因花紋鑲邊圖案精美,不忍做印料使用,然翻遍家中藏書竟不得“協興號”出處。40多年后,他晚間閱讀宜興埠的《古鎮魂》,偶然發現“協興號”乃南開之父張伯苓祖宅堂號,其圖章亦為張氏貨棧的印信,喜得他一夜無眠……
最具宿命的是,許多年前他在房管局門口刻字糊口,一生“個體”的他,看著“體制內”者進進出出好生羨慕。但當年的工作人員退休淡出房管局后,他卻登堂入室寫房管局志,不枉吃了3年皇糧。
五、文學的原始體溫,讓理想有了質感
潔民先祖隨燕王掃北始居文安,民國中葉祖父再遷王慶坨,距天津衛已不足百里。向大城市遷移,與有文化人為鄰,向為父親教育子女的口頭禪。潔民女兒5歲后的1989年,潔民又有了屬龍的兒子,孩子爺給取名“津蛟”,字面為水龍,而諧音“津郊”,寄托了祖輩的欣喜和希望。
父親年少時即與書畫大家兼中華武士會創建人閆至陽的親傳弟子習武,退伍后,不少本村臨村青少年拜其為師。潔民自幼耳濡目染,曾埋怨父親“寧教異姓不傳兒女”。父親回答,你身強力壯且脾氣暴躁,若再習得一身武藝,怕要惹出不少事端。
2001年,潔民“淘貨”由太原趕火車返津。其時車票緊張被“票販”盯上,謊稱有票,便跟隨票販來到一偏僻室內,被仨歹徒圍住,挎包旋即被一長發持刀者搶去。在歹徒扭身走出屋門的瞬間,潔民一個蛟龍出海揪住長發,順勢鐵爪封喉,憋的歹徒刀刃落地跪地求饒。其他歹徒見勢不妙復將挎包扔給潔民,潔民撿起揚長而去——寫下這段文字其實是謂之習武所言不虛。
如今,在院校任教的女兒,已有合作出版的學術著作;兒子是小語種專業,畢業后供職于五大道上的小洋樓。如今,潔民夫妻為照看孫子常年居住在市區。前年廣才組織滑門弟子去西青檔案館走訪,預訂先取道王慶坨會合潔民,潔民夫婦竟然趕工趕料將老宅換屋頂的浩繁工程提前告竣,以其煥然一新和一桌佳肴盛宴迎接了恩師一行——我寫下這段文字,是想言明其父的兩個遺愿,在他的奮斗中均得實現。
已逾花甲的同門師兄弟徐潔民,一身豪氣兩肋插刀,骨子里乃性情中人。當年一位文友受企業重組和妻子離異等雙重打擊而嗜酒如命,欠了小酒館不少酒債。為此謊拿潔民剛收來的一幅晚清山水豎軸,平價讓給酒館抹平債務。文友有勸潔民與之割袍者,潔民自然也是不爽,但以“代兄還債美事一樁”自寬自慰,與那位文友融合如初并無芥蒂。
已逾花甲的作家徐潔民,在文學上尚有抱負,惟愿孫輩不用照看時返回王慶坨的老宅,寫王猩酋的長篇紀實,寫孜孜構思的文物系列小說……
無論怎么說,潔民身在王慶坨濃厚的文史氛圍里浸淫,但藝術的心靈和理想卻朝向北辰——這里有他的文學恩師,有他的師兄師弟,也有他青春時挺拔的身影和笑語歡聲,更有他為家族理想和文學事業打拼時專注的眼神、逶迤的足印、透徹的知足與感恩。
2023.11.17于沽北
作者簡介:劉萬慶,1954年出生,天津市北辰區作家協會原主席、滑富強文學現象研究會常務會長。作品散見于《通俗小說報》《天津文學》《湛江文學》《五臺山》《延河》等文學期刊,《捧角兒》《本草》連續兩屆獲得天津市“文化杯”中篇小說一等獎,著有60萬字文集《淚竹林》。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