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野果記
作者:柳邦坤
香甜味美高粱果
我吃到的野果品種不是很多,就吃過的野果而言,高粱果無疑是最香甜味美的,沒有之一。
高粱果是北疆人對野草莓的俗稱,還有一個與之接近的俗稱叫高麗果。學名是東方草莓,薔薇科。如果叫東方草莓,太文雅,四個字,也略微多;叫草莓,又和人工栽種的草莓混同了。還是俗名叫著親切,也順口。關于學名、俗名,葦岸說過:“學名是文明的、科學的、抽象的,它們用于研究和交流,但難于進入生活。”“俗名是事物的乳名或小名,它們是祖先的、民間的、土著的、親情的。”“俗名和事物仿佛與生俱來,,詩意,鮮明,富于血肉氣息。它們在現代文明不可抵御的今天,依然活躍在我們的庭院和大地。它們的蘊意,豐富、動人,飽含情感因素。無論什么時候,無論走到哪里,只要我們聽到這樣的稱呼,眼前邊浮現我們遙遠的童年、故鄉與土地。那里是我們的母體和出發點。”我非常認同他的說法,俗名能喚起美好的童年歲月的回憶,俗名是引爆思鄉之情的導火索。
俗名或稱土名,有的取其特征,如我們把鈴蘭叫香水花,是因其花氣味濃烈如香水;我們把狼毒花叫火柴頭花,是因其形似;我們把斑花杓蘭叫家雀蛋兒是因其形似;我們把茶藨子叫燈籠果,是因其形似;我們把石生懸鉤子叫托盤兒,是因其形似;我們把藍靛果忍冬叫羊奶子,是因其形似;我們把東方鳶尾叫鋼筆水花,是因其顏色;我們把山丁子叫糖粒兒,是因其味甜如糖;我們把篤斯越橘叫都柿,是因其發音相似;我們把地榆叫黃瓜香,是因其濃烈的黃瓜一樣的香氣;我們把瓦松叫干提溜兒,是因其離開土壤把它掛起來也照樣存活,生命力頑強;我們把光葉山楂叫一把抓,是因其果實聚攏、繁多,可以一把抓起來很多。當然有的俗名也確實難登大雅之堂,比如我們把大花杓蘭叫狗卵子花,也是因為形似而得名,從前我們并不知道學名叫什么,但不分場合就這樣稱呼顯然不雅。有的學名是受俄語、滿語的影響,如把紅豆越橘稱為雅格達,把庫頁懸鉤子叫馬林果等。
俗名接地氣,有煙火氣。俗名可以把我們帶回到故鄉、童年,給我們美好的回味,讓心海泛起情感的漣漪。葦岸說得對,“俗名對人類,永遠具有‘情結’意義。”
高粱果的名字與高粱有關?不知道是抓取的什么特征,是形狀、氣味?還是顏色?感覺都不對!好像與高粱不沾邊兒,有人說形似高粱穗兒,覺得有些牽強。高麗果的名字不單單是興安嶺一帶這樣叫,在遼南、膠東等地,也是這樣的叫法,還有傳說故事,說是有一山東人,從朝鮮帶回野草莓果苗,馴化栽培成功,然后就按帶回來的地域命名為“高麗果”。后來山東人闖關東,把這一稱呼也帶過來。把栽培草莓叫高麗果,把野生草莓也叫高麗果,或許是“高粱”叫著順嘴?隨著歲月的更迭,就變成了高粱果。
高粱果秧子不高,多生長在山坡草地、林下、路邊,匍匐在地上。高粱果有三片綠色的橢圓形葉子,邊緣鋸齒形。高粱果的花朵像一把小傘,花分五瓣,白色為多,也有淺粉色。果實半圓形,未熟時白色、黃色,成熟后紫紅色,有的半紅半白,也有黃色、奶白色,有金黃色的小顆粒點綴果球的外表,那是高粱果的種子。高粱果的個頭要比人工栽種的草莓小一些,個頭大的草莓,相當于兩三個高粱果。別看高粱果的個頭小,香甜程度卻讓大草莓甘居下風。即便是人工栽種的草莓,也是個頭越小的口感越好。
熟透的高粱果奇香無比,用語言無法形容,比人工種植的草莓不知要香甜多少倍!如果把從山林里采回的高粱果放在家里,那真是滿室盈香。如果把它送入口中,你會體驗什么是唇齒留香,什么是果香沁人。人工栽種的草莓是無法與其相比的,換言之,你在超市里、水果店里買的草莓,草莓種植園里采摘的草莓,即便是再香甜,但與高粱果比起來,立刻相形見絀。高粱果,真是大森林送給人們的仙果,是大自然給山里人的饋贈。梭羅說:“還有什么的清香和甘甜能和這精致的草莓相比?”“草莓就是上天的甘露啊!”當然,梭羅說的草莓,是指野生的,人工栽種的品種恐難享受到這樣高的評價。
童年最難以忘懷的夏日野果采集非采高粱果莫屬,采都柿、采雅格達也有樂趣,但從口感上,都柿和雅格達還是略酸一些,特別是都柿,吃多會酸倒牙。但由于高粱果的產量較低,不像采都柿需挎筐、拎桶,我們去采高粱果,是帶個大茶缸子或小盆子去,能采滿一大茶缸或一小盆就算是豐收了。有的時候什么也不帶,直接從根部把果秧扯斷,能采到一大把也就不錯了,當然這樣采高粱果其實是對生態的破壞,整棵秧子扯斷,上面有熟的,也有半生半熟的,還有剛剛掛果的,就可惜了那些未成熟的,這顯然是竭澤而漁式的野蠻采擷法,倘
若只采成熟的,留下半生半熟的,過幾天還能采一茬或兩茬。高粱果和許多野果一樣,當然是熟透了才香甜,也許是這時才把泥土里的芬芳和大氣里的精華吸收充分。半生的或生的,只有青澀的味道,水分倒充足,但沒有一絲香氣,也感受不到甜度。
高粱果是屬于邊采邊吃的野果,離開山林,就會失去其甜香。它不耐儲存,保鮮期短,因此離開林區,很難吃到這種仙果,我在北疆邊城生活好多年,在早市上從未見到有人賣。我們小時候,沒有冰箱保鮮,為了多存放些時日,有人用做罐頭的方法儲存。把采回的高粱果清理干凈,放入清潔的罐頭瓶空瓶里,撒上白糖喂上,然后密封起來,過些時候打開來,馨香依然會撲鼻而來。這樣儲存,由于用了白糖,還是失了原味兒,當然品嘗發酵后的醇香也是別一種味道。
高粱果不只大興安嶺有,看生態作家胡冬林寫的《山林筆記》,長白山也有,他從居住的二道白河鎮出發進山,夏天經常會采高粱果吃。有一年我去新疆天池,在天池附近的林地里也見到過高粱果,也采到幾顆送入口中,味道與興安嶺的高粱果是相同的。一位女士嘗了天山的高粱果后,特別興奮地和她先生說:“這里的草莓真好吃!跟種植的不是一個味道。”我不清楚新疆把野生草莓叫什么,不會也叫高粱果吧?有一次去云南最大的藏傳佛教寺廟香格里拉松贊林寺,見到有藏族小女孩叫賣:“草莓!草莓!”以為是售賣野生草莓即高粱果,到近前看,原來是北疆黑河人所稱的馬林果,前面說到,馬林果的學名是庫頁懸鉤子,也稱覆盆子,還有山莓、樹莓的叫法,藏族人叫它草莓也不錯,但樹莓和草莓長的是不一樣的,從一樹、一草也能看出區別,一個是木本植物,一個是草本植物。顏色、形狀也有區別,比如樹莓是空心的,草莓是實心的。味道更是大相徑庭,樹莓水分大一些,味道酸甜,無香氣;草莓水分少一些,味道甘甜,香氣醇厚。
長在路邊的高粱果容易發現,容易采摘。在山坡上的則不容易發現,要透過低矮的灌木叢,有時要彎腰、蹲下撥開草叢,才可以發現其蹤影,當然也可以尋著香味兒去找。正如梭羅描繪的那樣:“好像天意也要珍藏這些寶貝,草莓附近總會有些植物垂下泛紅的葉子,如不刻意留心,即是草莓掛了果也很難發現。”也許是保留神秘感,就是讓這種好吃的野果不容易被發現,被找到?也許高粱果“生性謙卑”,不愿意拋頭露面?物以稀為貴,越是不容易采到、吃到,才會讓我們魂牽夢繞,如果尋常易得,也就不足為奇了。童年時代,我們常去家鄉附近的馬號山、一道崗的山坡上去采,記得那些山坡上的高粱果最多,也最不容易發現,用很長時間,也就能采回一把或一兩捧。在修路挖出的沙坑邊會有高粱果生長,很容易見到。與采高粱果回來的人相遇,就會嗅到高粱果的撲鼻香味,你想掩蓋,可以把高粱果用樹葉和青草掩蓋起來,但那香氣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那是汲取山林精華的芳馥之氣,那是沒有任何污染的清新之氣。
不知道為什么,我們長大以后,山林里的高粱果幾乎見不到了,也許是由于林相改變的緣故?總之,我們再去山林里尋覓,能找到高粱果秧,而且枝葉繁茂,就是不結果,是有大小年之分的緣故?若趕上大年還是會有收獲的,但好多年我們也未遇上大年,小年也遇不到,因為基本看不到果實,如苦苦尋覓,好長時間能采到幾顆、十幾顆就算幸運了。具體是什么緣故造成高粱果成為稀缺資源,不得而知。高粱果的香味留在記憶里,留在了童年。近年見有林區小鎮人在山林里采到高粱果,還采到不少,覺得這久違了的美味回歸了。還在林區小鎮管護森林的希東說,著過山火的林地三年后都柿會豐產,高粱果也許同樣如此。當然我們并不希望都柿、高粱果的長勢借助于山火,因為“一點星星火,可燒百年林。”
梭羅在其著作《野果》中,有對野果的長達十數年的觀察,其中就包括他對野草莓的細膩觀察,細致描繪,足見其對野草莓情有獨鐘。他形容6月成熟的野生草莓的顏色是“朝霞般的紅色”,11月意外發現的幾顆野生草莓的顏色是“紅若夕照”;形容野生草莓的味道是“妙不可言的甜美香氣”。這都使我觸動回憶,讓我重新走進大森林去采高粱果。回憶高粱果,是朝霞紅、夕照紅的色澤,但最讓我難以忘懷的還是芬芳馥郁、甜蜜醉人的味道。一枚小小的高粱果,更是凝聚著我對童年的美好回憶,對故鄉的深切思念,對大森林的無限眷戀。沁人肺腑、回味綿長的高粱果,寄托著濃濃的鄉愁。
又香又甜的高粱果,吃上一枚,終身難忘!那芬芳之氣會恒久縈繞在舌尖,持續彌漫在心靈深處,回味綿長,不會散去。
那又酸又甜的都柿
大小興安嶺,物產豐富,昔年有“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的說法,那里留下童年的美好回憶,其中就包括山產品帶來的味蕾回憶。
我的家鄉小鎮位于黑河市愛輝區最北部,地處大興安嶺南坡、小興安嶺北麓,刺爾濱河畔,是一個美麗、富饒的地方。這里寧靜、偏遠,除了遍布山野的原始森林和人工林外,還以盛產山珍、野果聞名,這里不說木耳、猴頭和蘑菇,也不說山丁子、臭李子和托盤兒,只向大家介紹一下那又酸又甜的都柿。
初秋時節,恰逢采集山貨的旺季,幾乎天天可以看見小鎮的婦女、兒童結伴而行,攜筐拎桶,去甸子里采都柿。出去半天或大半天時間,她們滿載而歸,收獲的喜悅盡掃臉上的疲倦之色。
為了弄清都柿的學名,也為了搞清把都柿稱為藍莓是否妥當,我請教過林學專家,也曾長久去查閱文獻資料,對這種野果有了較為清晰的認知。都柿的學名為“篤斯越橘”,杜鵑花科,越橘屬,是一種珍貴的亞灌木野生植物,遍布大、小興安嶺。《龍沙紀略》稱其為“杜實”,包括現在稱都柿,都與“篤斯”的學名發音相近或接近。近年把都柿的名字改為藍莓,顯得高大上,好聽好記,也便于內地人認知,這可能是便于營銷,但只能說都柿與來自北美的栽培藍莓相近、相似,但卻不相同,無論顏色、大小、外形,還是口感、營養價值,都柿和藍莓都有差異,還不能等同,稱都柿為藍莓略顯牽強,都柿不好讓藍莓之名替代,比如盛產都柿酒的黑河、大興安嶺等地,現今一股腦把原來的都柿酒都改成了藍莓酒,就有點讓人模棱兩可,酒到底是用都柿加工的還是用栽培的藍莓加工的?都柿是稀缺資源,純天然;藍莓是栽種,在我國東西南北中差不多都有種植。還有人稱都柿為野生都柿、山都柿,都柿就是野生的,在高緯度山里生長,因此沒有必要另外加上“野生”“山”等字樣。
都柿的果實屬漿果類,生時果實為綠色,味極酸,吃多了會“倒牙”;熟時果實為深紫色,外面掛一層白霜,果肉為淡綠色,味酸中帶甜。果實球形或橢圓形,皮薄。老百姓一般俗稱果為“都柿”,稱結都柿的植物為“都柿秧子”,稱大面積生長都柿的地方為“都柿甸子”。都柿秧一般一尺左右高,春夏之交開花,花冠鐘狀,白色或粉紅色,夏未秋初漿果成熟,一般在八九月間為采摘期。一棵秧上結滿狀若葡萄的都柿,能把果秧墜彎。
都柿含有豐富的礦物質,對人體生長極為有利的有機酸含量達200多種,維生素C含量每100毫升達50毫克以上,另外還含有13種有藥用價值的甙類物質,如熊果酸甙、洋梨酸甙等,這些營養素,不僅有益人體健康,而且還能起到軟化血管、利尿、解毒和抑制癌細胞的功效。都柿還含有天然色素,吃多了都柿,舌頭、牙齒會染成濃紫色。由于都柿味美清香、酸中帶甜,無污染,是純天然綠色食品。都柿漿果是釀酒、制清涼飲料和糖果的上等原料。早些年,黑河制酒廠釀制的都柿酒曾被評為黑龍江省的優質產品,并遠銷京城;黑河食品廠生產的“愛河”牌都柿糖是饋贈親友的佳品,該產品曾在’97中國(黑龍江)首屆名優商品博覽會上榮獲名優產品金獎。為了搞好都柿資源的開發和加工,多年前,黑河地區工業科學研究所對都柿汁脫色的研究取得了突破,并取得都柿酒釀造工藝的科研成果,為生產都柿酒、都柿飲料創造了條件。
家鄉小鎮的四周遍布浩瀚的都柿甸子,都柿甸子平坦而又寬闊,如同海洋。在都柿成熟的季節,出小鎮不遠,就可以一頭扎進都柿甸子里,盡情品嘗這大自然賜予我們的仙果,保準叫你吃個夠。都柿熱透了的時候,大山醉了,山里人的心也醉了。都柿吃多了是真的能使人如醉酒一般,人事不省,這也許正是都柿可以釀造出美酒來的原因吧。但山里人說,千萬不要吃達子香花下的都柿,吃了達子香花下的都柿就可以使人醉過去,究竟何故,無人能解釋清楚。不過,達子香花下的都柿,往往結的又大又多,吃起來又特別甜,對人充滿著誘惑。
采都柿的季節,在家鄉小鎮,你不管走進哪一家,熱情的主人都會給你端上一碗新采的都柿給你吃,如果你嫌酸,主人還會把都柿洗凈拌上白糖端給你。有的人家請客吃飯,拌上白糖的都柿還會成為一道菜端上桌,吃一口又酸又甜,還真是佐酒的佳肴。
在家鄉小鎮,人們發明了很多吃都柿的方法。把新采回來的都柿摘、洗干凈,摻些白面,撒些白糖,加水放在鍋里熬。熬到一定時候取出來吃,稱其為“都柿糕”,有人家就饅頭吃,很能下飯。將都柿糕平攤到波羅棵子(還沒長大的小柞樹)的葉子上曬,曬干后從柞樹葉上取下,稱其為“都柿餅”。都柿餅好吃又易于存放。后來有些人家干脆將都柿糕攤放到洗凈的玻璃上晾曬,省事又方便。曬干后成一大張,用刀隨意切成塊狀、條狀,也可卷成卷兒。將都柿倒在屋頂天棚上,令其自然風干,成為“都柿干兒”,猶如新疆葡萄干兒一樣,其甜勁比不上葡萄干兒,其酸勁卻讓葡萄干兒遜色。秋末經霜后的都柿易于存放,把它裝在桶或筐里,放在冷房或菜窖里,待到上凍后,從菜窖里拿出將都柿凍實,留到冬天吃,謂之“凍都柿”,可一直吃到春節,后來有了冰箱冰柜就可以直接冷凍了。寒冷的冬天能吃到原
汁原味的都柿,著實新鮮。凍都柿吃起來又涼又酸,清爽可口。有的人家將都柿裝人壇中,任其自然發酵,自釀都柿酒。自釀的都柿酒口感獨特,醇厚濃烈,回味綿長。我佩服林區人獨創的眾多都柿吃法,我更佩服山里人拿都柿待客、用成筐成桶的都柿送給城里人的赤誠、熱情和大方。近年,有人收購,好多人家把采都柿作為創收的渠道之一,采了賣給收購人,但采果期沒有多少天,也很不容易,天熱日曬、蚊蟲叮咬,掙得也是辛苦錢。夏末秋初,如果在黑河的大早市或小早市上,碰到有賣都柿的,沒準就是來自家鄉小鎮,來自遙遠的山林里。
隨著次生林的不斷生長、壯大,包括家鄉小鎮在內,從前那一望無際的都柿甸子越來越少了,成筐成桶地采都柿要走很遠的路。另外由于一些人為因素,不注意生態環境的保護,無節制開墾荒地變農田,也使都柿資源受到威脅。我們不能在開發這一資源的同時,逐漸地破壞和滅絕這一資源。
都柿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仙果,保護了大自然,就保護了仙果。
那又酸又甜的都柿呦……
(原載《歲月》文學月刊2023年第2期)
作者簡介:柳邦坤,教授、高級記者。籍貫山東諸城,出生于黑龍江黑河林區。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會員、黑龍江和江蘇省作協會員,淮安市淮陰區作協副主席。有詩歌、散文、評論、歌詞等發表和獲獎,出版作品集有《帶你游黑河》《從大森林里來》《大地上行走》《分界》等。現在上海某民辦高校工作。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