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淚的紅地毯
作者:王君平
已是不惑之年的楊麗出生于內蒙古烏蘭察布市一個小山村,高考落選后,22歲的楊麗被嫁到塞外土默川黃河岸邊的一個小村莊,想起當年出嫁時的情景她依然凄楚。她說:“那年二哥娶媳婦由于缺錢,母親含著淚把‘掌心肉’忍痛嫁到遙遠的地方。本來我還想補習一年,可家里經濟拮據,因此輟學”。
剛從學校畢業的楊麗一副文靜嫻淑的書生氣,白暫的皮膚顯的格外靦腆,竟管一副高度的近視鏡架在鼻梁上,可那雙俊美動人的大眼睛招人喜愛。均勻的體態,豐滿的身段和女性特有的曲線在她身上顯的格外引人注目,雖衣著十分簡樸,但自生的氣質和鄉野純樸的自然秉性,就像一樹原生態的山丹丹花。
然而,嬌艷的花朵不一定都生長在巍巍的崇山峻嶺,楊麗的家鄉就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她的未婚夫,實際年齡比她大一輪(十二歲),蓄著短短的頭發,粗笨結實的身板造就了一個中國農民飽經風霜的樸實形象。這個穿著一身嶄新衣服的青年人,竟管花了很大力氣“包裝”了自己,但西裝革履穿在他身上,愈發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他不善言辭,甚至有些木訥,坐在岳父家的土炕上不停地卷著他自個的旱煙葉,定親的氣氛雖然顯得有點尷尬,可小伙子從內衣兜里掏出一疊嶄新的人民幣卻頗為誘人。
80年代內蒙古烏蘭察布一個偏遠小山村,由于地處山區,水利條件落后,這里的農民依然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天吃飯解決溫飽日子,當時這6000元在那個地方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啦。
岳父接過6000元,看了看這個和自己一樣土的掉渣,未過門的女婿自嘆一聲:“唉!認命吧!”一門親事就這樣匆匆定了下來,可在這個20歲如花似玉的少女心中,猶如在刀口上灑了一把鹽,但她看著蹲在地上抽悶煙的二哥,她的心一下子又軟了。
時間如流水般地逝去,轉眼到了娶親的日子,清晨,迎親的嗩吶把楊麗從夢中驚醒,這個時侯太陽還未出宮,她匆匆起床了,她并不是激動于今天這個特殊日子,而是跑到村后的山坡上,吸著晨曦濕潤的空氣,她雙手合十,默默地祝禱,愿父母晚年平安,風調雨順,全家能過上好日子。她用皙嫩雙手撫摸著一草一木,遙望著山村縷縷吹煙,不禁潸然淚下。她曾經多少次在村后的山坡上背誦文章,詩歌朗誦,并發誓考取一所好大學,出人頭地,將來報答父母、建設家鄉。然而今天她卻要以6000元身價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嫁給一個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白馬王子。想起昔日在山村的一幕幕歲月,楊麗更加對家鄉戀戀不舍,對這個養育了她20年的山村的眷戀。就這樣懷著恐懼、懷著復雜的心境,跟著迎親的隊伍踏上了飛馳的列車。坐在窗口邊她默默無語,望著窗外瞬間飛逝的景物她的腦海里想起了“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古詞。
隨著一片爆竹聲中,楊麗稀里糊涂踏著破舊的紅地毯入了洞房。一間普通的農家土屋,雖然沒有多少像樣的家俱,但可以看出經過精心裝點,玻璃上一對龍鳳呈祥和雙喜剪紙別有一番農家韻味。洞房花燭夜,她以淚洗面,燃燒的紅蠟燭由于新娘子的心情也顯的格外無精打彩,流淌的蠟水,仿佛也在哭訴。俗話說,牛不喝水,犟按頭,面對現實,她只能選擇順其自然。
婚后不久,村里選撥民辦教師,她高中學歷被教育部門選中,從此步入了校門,開始了她的教學生涯。有人說楊麗是個教書的好料子,一踏進校門,校長就看了中她的文采和寫得一筆娟美的好字,所以把五年級語文給了她,楊麗當了班主任。她教書勤奮刻苦,除了一口地方口音外,其它方面還真沒有一點毛病。為了當好這個人民教師,她努力學習普通話,涉及她過去沒有涉及的知識領域。她要比其他教師付出的更多。有個別學生成績不理想,楊麗就利用課余時間幫助補習。她經常中午不回家,吃一袋方便面或帶飯充饑。就連星期日她也經常在學校為學生們補課,把過去基礎不扎實的學生全部進行了補習。她代的班,沒有一個學生掉隊。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學期下來,楊麗的五年級語文在全學區期末統考中獲第一名。楊麗受到了師生們的認可和贊譽。就這樣她在教育這塊圣地上耕耘了整整十五個春秋。從昔日的出水芙蓉變成了今日已進而立之年的中年婦女。時間雖然已過去十多年了,談起當年出嫁時的情景,楊麗仍然滿腹心酸。人們常說,時間是醫治心靈創傷最好的藥嗎?然而,十幾個春秋依舊沒能讓楊麗愈合她埋在心底的創傷。
有誰知道,一個在委屈和心靈受桎梏的環境中,渡過了十八個春秋是需要多大的韌性?現在楊麗已是一個14歲男孩的媽媽了,可她的父母親還從來沒登過女兒的門。看著墻壁上二老的照片,她摘下眼鏡輕輕擦了一下被淚水打濕的鏡片,自言自語地說:“這也許就是命運吧!”忽然間,回家的念頭涌上她的心頭。她是一個十八年沒回娘家看看的出嫁女。正當她沉靜在思念的遐想中:“媽媽我回來了!”兒子放學了,楊麗抱著兒子淚如泉涌,滾燙的熱淚打濕了兒子的頭發。是兒子給了她生活的勇氣,喚起了她對生活的憧憬,兒子是她未來的希望。她要把這苦澀的婚姻徹底忘掉!因為這個小村有她的根,有她的血脈,還有她牽腸掛肚的學生們。她要用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回報這里的父老鄉親。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