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氣

 

作者：尹遠

 

聽說花鳥市場搬幾年了，每到周日像廟會一樣好生熱鬧。上周我們夫妻帶孩子去了一趟，著實不虛此行。市場里水果蔬菜、米面糧油、花鳥寵物應有盡有，讓人目不暇接，三人都被這充滿生活氣息的場景深深感染，沉浸其中。

初冬時節正是橙黃橘綠，一進市場映入眼簾的就是滿車的蜜桔、葡萄、酥梨、橙子、香蕉、柿子。如此多的水果在一起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像是色彩絢爛的油畫。空氣中飄來甜甜的香味，感覺維生素C能順著鼻腔直接進入身體。商戶的吆喝聲多而亂，聽在耳中卻莫名的和諧，仿佛是經過編曲一般。考慮到如果剛開始就大買特買，負重前行必然影響逛集市的體驗感，我們只能壓下購物沖動，決定等返程時才多買些水果。看著紅艷艷的成人拳頭大的柿子，我默默咽了下口水，跟著兒子繼續往前走。

兒子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奔著小動物來的，從下車就開始問怎么沒看到小狗，都有什么動物呀，小小的人倒是挺專一。記得小時候幾乎家家戶戶都喂只小土狗，不一定多漂亮，也不需要看什么血統，名字也是小黑、大黃這般隨意，不需要花費多少精力，一點剩飯剩菜就能活得很好，看家護院、陪伴老人孩童總是盡心盡力。我記憶中鄉村最常見的場景就是冬日屋檐下一只老狗陪著主人曬太陽，或者是小狗圍在捧著飯碗的孩童身邊搖尾巴。住在城市的高樓里確是失了些田園之樂，養只寵物需要諸多考量，逼仄的居住空間使人和動物的活動都受限。買籠舍、打疫苗、驅蟲、絕育、看病，金錢投入只是一方面，上班族陪伴寵物的精力多是沒有的，所以并不是每個家庭都會養寵物。至少我們的小家庭還沒有正經養過什么寵物，游樂場撈魚贈送的那種拇指長的小金魚和養了兩天就送人的小倉鼠除外。

孩子在市場里見到了各式各樣的小動物，一路興奮得緊，站到一個個攤位前就腳下生根挪不動步了。看到一只無毛貓，他小聲嘀咕，怎么沒有毛呀，它不嫌冷么，童言童語令人捧腹。我瞧見手掌大小的兔子，白的黑的灰的各式各樣，像毛線團般擠在一起。腦子里劃過一句臺詞“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這么可愛”，哎，成年人的惡趣味呀！跑輪里的小倉鼠吃了興奮劑樣不停地跑動，引得一群孩子駐足圍觀。令人稱奇的是有個大鐵籠子里起碼有幾十上百只倉鼠，間或有一兩只四肢攀在籠頂平行于地面快速爬動，不知道武俠世界里的飛檐走壁是否有這么令人震撼。精巧的鳥籠里關著鸚鵡、畫眉、八哥，還有些叫不上名字，雖則五顏六色聲音婉轉頗有意趣，到底還是一種禁錮，讓人心里蒙上一層遺憾。我總覺得鳥應該自由地飛翔在森林、原野，哪怕是城市的上空呢。

批發市場的大集有個特點就是價廉，一大片空地上攤子一個挨著一個，亂而有序。擺著各式各樣的物件，鍋碗瓢盆、家具百貨，比超市里賣的還全乎。最受歡迎的是兩元店，小孩選個小皮球，大爺挑把螺絲刀，小媳婦買個針線盒，人人都不吝嗇這兩塊錢，老少盡歡心滿意足地往前走了。也少不了從小聽到大的順口溜：老鼠藥，藥老鼠，大類小類都逮住。好像不管哪個集上都有這么個賣老鼠藥的老頭，一樣山羊胡子，一律穿的灰撲撲，都是這么一套吆喝，我小時候常覺得他們一定有個神秘組織。還總有個不拘是賣鍋的還是賣削皮刀的，老板演示起來都特別的好用。他那個鍋煎雞蛋也好攤煎餅也行，一點不粘鍋，據說能煎能炒能炸能燉，價錢也不貴，三十五十的，主婦們買回了家卻總也用不順手，往往用不了幾次就棄置在廚房的角落。老板這么邊演示邊推銷，常常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總有人買，買了以后回家也總罵老板坑人。現在集市上這么賣東西的倒是少了，但是仔細一想網絡直播間賣貨的跟這不是換湯不換藥么。不過換了個舞臺，賣貨像演戲，成千上萬的人在看在買，可見一個好用的套路是決計不會無欲無故消失的。

逛集市就是看個稀奇，碰見超市不常見的蔬菜總要買點。胖胖的女老板面前堆著綁成小把的小茴香，一接觸到我的目光，她便笑盈盈開口吆喝：新鮮的小茴香，兩塊錢一把，五塊錢三把了。本想買一小把嘗鮮，聽了吆喝倒生出一種赧然，覺得不花五塊錢就對不住她給的優惠。她倒是一直樂呵呵，來三把吧，燉魚、包餃子都鮮得很。會做生意的商家可多了，往前走幾步就被一股焦香味吸引，原來是一家支了口大鍋在現炸丸子。各式各樣的，蘿卜丸子、綠豆丸子、細粉焦丸子，還有布滿芝麻的麻葉、又細又酥的馓子，都散發著迷人的香味。看著鍋里的油清亮亮的，老板一邊麻利的炸制，一邊吆喝現炸的焦丸子，都是用的好豆油。攤子邊圍了一圈人，都等著這剛出鍋的美味，這樣的現做現賣讓人莫名地信任，生意自然就好。現做的爆米花有玉米的、大米的、小麥的，做成花米團的、米花糖的、焦米棍的，總也忍不住來上一兜，抓滿滿的一大把送進嘴里，淡淡的甜香隔著時光解了幼時的饞。

一路上走走看看，眼睛看了新鮮，鼻子聞了甜香，嘴巴吃了酥脆，整個人都得到了滿足，大包小包滿載而歸。孩子挑了條金黃色的六角龍提在手里，興奮得小臉通紅，不知道這樣一次逛集市會不會成為他童年記憶里的一抹亮色。愿這樣的滿足和快樂能夠伴隨他的一生，望這樣平凡的人間煙火氣能夠溫暖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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