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冷嗎
作者:李昌福
今年冬天冷得較遲,已經是冬至節氣,還像春天一樣暖和。一個星期六,我因處理急事回到了老家。老天爺說變就變,白天還是艷陽天,晚上便氣溫驟降,天剛放亮時,天空竟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
我住在五妹家,五妹擔心我冷,找出一些棉衣毛褲,讓我穿得像個棉花包子,盡管這樣,我還是感到腳僵,在屋里“篤篤篤”地跺腳。
五妹說:“哥,你把電爐開起烤一烤吧。”剛把電爐打開,五妹家的人全圍了攏來,烤著熱烘烘的電爐,有的在看電視,有的打起了瞌睡。
聽著窗外呼呼作響的寒風,望著天空飄飄而降的大雪,我凝思起來,擔憂起來,父親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荒山上冷嗎?腳僵嗎?那里是沒有火烤,沒有熱水燙腳的。
從記得事起我就知道,每年冬天,生產隊的社員出工,人們都喜歡在地里干活,唯有父親要去冰冷刺骨的水田里犁田,雙腳凍得發紅發木。
我問父親:“爸,您咋個不去地里干活呢?地里沒有田里僵腳哇。”父親一臉無奈:“這是沒法子呀,我們家能掙工分的勞力少,我犁田可以多得工分,年終分配我們可以多分得一些糧食。”哦,父親是為了我們這個貧困的家。
每天晚上睡覺時,父親最怕腳僵,如果腳僵就會一晚咳嗽到天亮都不能入睡。所以,每晚睡覺前,我都要給父親燒上一盆熱水燙腳,睡覺時睡在他的腳邊,緊緊地抱著他的雙腳,以自己的體溫給父親驅寒,使他能睡安穩覺。
后來,我去了縣城讀中學,再也不能為父親暖腳了,我為父親想了個暖腳的辦法,去公社衛生院找了個葡萄糖注射液玻璃瓶,告訴父親每晚裝上一瓶開水,睡覺時放在腳下。辦法雖“土”,卻也奏效。
我在城里見到賣有熱水袋,很想為父親買一個,無奈手中無錢,只有暗中發誓,等掙到錢后,一定為父親買上一個。我當兵提干領到了工資,還沒來得及給父親買熱水袋,父親便離開了我們。
現在,天氣這么冷,父親在山上一定很冷很僵腳,我要去看看他。
落雪剛停,我借口出去拍攝雪景,背起相機徑直朝父親的墳塋走去。佇立在父親墓前,高原的寒風凄厲地在腳下打著旋,卷起雪沫和衰草刮向天邊,雪野莽莽蒼蒼,冷寂悲涼,我不禁連打冷顫。
“父親,與我回家吧,家里有電爐烤火,在這山上好冷,好僵腳喲。”
任我千聲呼喚萬聲哀求,父親始終默不作聲。我想,父親也許是擔心會給我們增添麻煩……想著,想著,不禁潸然淚下,我痛苦地咀嚼著難言的滋味。
望著滿山遍野的大雪,想著靜臥在大雪下的父親,我哪還有心思賞雪景拍雪景,一幅“雪地望父”的照片早在我的心幕上定格。
過了許久,我背著空空的相機,懷著沉沉的心情,揮淚與父親告別。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