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作者：郭偉

 

上課鈴響了，杜老師抱著一大摞作業(yè)本走進教室，將作業(yè)本放在教桌上后，站在講臺前立即嚴肅地說：“全體起立。我點一個名字，就上來領作業(yè)本，然后立即回座位上坐下。”

等到全班同學都點完名過后，只有我還站著，而我的作業(yè)本也還在杜老師手中。杜老師轉身在黑板上畫了兩個巨大的符號——∠∨，然后嚴肅地對我說：“戈葦，這就是你的名字嗎？”心里一咯登，后背發(fā)毛，肯定又犯事了……曾經(jīng)在操場排隊時，用腳趾把地上的鵝卵石子夾起來，以手接住，悄悄放進前排同學的書包里；午睡時講故事，逗得同學們哈哈大笑，驚醒了隔壁寢室的老師；“饞狗餓學生”，在放學路上偷摘老鄉(xiāng)的黃瓜、桃李、豌豆角……批評、罰站、曬太陽、竹板子打手心，是我就讀小學以來的家常便飯，這也算是享受優(yōu)生的待遇。當然，此時此刻，我當面還是要表現(xiàn)出很恭敬、謙虛、肯接受意見的態(tài)度。

我紅著臉半天才說“是。”

“作業(yè)本封面上只能填寫年級班級、班主任、學生的名字。這兩字母怎么寫在‘學生姓名’一欄中呢？它代表你戈葦?shù)拿謫幔俊?/p>

老師生著氣，我小聲膽怯地說：“在幾何中，‘∠’代表角度，在物理中，‘∨’代表速度。”

杜老師突然似乎帶著欣賞地一陣大笑后，認真地說：“你是既有角度，又有速度啊，正好‘好高騖遠’，‘鵬程萬里’吧，我就曉得你一向愛鉆牛角尖。戈葦，你要是把這些精力都用到學習上，你的成績或許還能更好一點點。”

杜老師端詳著作業(yè)本，默笑一陣后對全班同學說：“作業(yè)本的封面，書寫要規(guī)規(guī)矩矩，工工整整，怎么能亂寫亂畫呢？學生的姓名又怎么能隨便畫個符號來代替呢？將來中考高考，你把你的名字也以符號代替，你的成績不就等于0嗎？不過我還是欣賞你異想天開的創(chuàng)新精神。坐下吧，下課后，立即把名字改過來。”

我受了批評，心里卻有點沾沾自喜。

事出有偶。第二天本班的作業(yè)本中，又出現(xiàn)一個怪名字。

這回，杜老師直接在黑板上寫出來了——∠K∨,“這個作業(yè)本可是葛克維的？”

“站起來！”在杜老師嚴厲的命令下，葛克維也紅著臉，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杜老師帶著不屑的表情說“戈葦，活學活用，以數(shù)學和物理中的符號代替名字，簡化名字書寫，他那是創(chuàng)新，你這叫什么？依葫蘆畫瓢的跟屁蟲，你僅僅是在戈葦代號的中間，加上了撲克牌中的老‘K’吧。戈葦是在學習中發(fā)揮想象力，你是在跟風中暴露了你貪玩的本性。坐下！以后不要再搞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要自覺地學習，好好地學習，將來才有出息”。

不到一周時間，這事就傳遍了小嶺子村中學。標簽一旦貼上，就揭不下來。我的物理宋老師，化學肖老師，語文龔老師，好像串通一氣一樣，都分別在課堂上異口同聲地批評我：愛鉆牛角尖，異想天開，好高騖遠，并在以后的各門課中反復念此‘緊箍咒’。風聞我離開村中學后，老師們還把我的故事講給下一屆的同學們聽，以儆后進。我也不知道各位老師說得對不對，這也許為我的人生定下了一個基調。我填報高中的志愿被悄悄改成了中專，不得已而學醫(yī)。我很不服氣，后來卻在當醫(yī)生的業(yè)余成為省作協(xié)會員。

人生如此而已。

 

2024-5-19

 

郭偉，四川省作協(xié)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