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爺的夢

 

作者：胡斌

 

說起武爺，在長江一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老百姓可能不知道有個鞏俐，也記不住章子怡，周星馳，但武爺的名號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地烙在他們心坎上。

武爺外號“水上飛”，趟長江過湖泊如履平地，又做過船老大，別名纖夫活化石。武爺年輕時是多少妙齡少女心中的偶像，夢中的情郎。只要提起武爺，大姑娘的臉上就免不了會飛出兩朵紅云，像天邊的晚霞。而小孩子們一塊玩嬉時，總爭搶著以扮武爺為榮，因為武爺是至高無上的英雄，刀槍不入的好漢。

武爺高一米八一，立在那里是座鐵塔。解放前，國民黨抓壯丁來到官渡口時，他與同村二名猛男逃到江邊，為大江所阻，前有天塹，后有追兵，正無路可走之時，武爺一時興起，喝了聲看我的，便左右胳膊各夾一人，躍入長江，待兵勇回過神來，武爺已飄至江心，身后的子彈在水中濺出朵朵水花，像是魚兒戲水，武爺頭都沒回一下，待游過對岸，兩個老鄉軟倒在沙灘上，似乎掉了魂兒，無一點氣力，武爺雙手叉腰，立在沙灘上從容一笑，對著江對面的白狗子喊道：狗日的，打老子的子彈還沒造出來呢，故此得名“水上飛”。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牛，牛到家了。

武爺在江邊捕魚擺渡為生。全部家當是一只小木船，樣子像豌豆角，土家人叫它豌豆角船。這船每次最多可渡五六人，有人過河就擺渡，無人過河便捕魚，春來冬去，日出日落，日子清苦倒也還過得下去。

一天，烏云翻滾，暴雨滂沱。武爺在江中救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落江女子，這女子是從安徽逃荒時和父母走散，后險些被湘西土匪抓了做壓寨夫人。歷盡九死一生，逃到了巴東。武爺就這樣輕輕松松撿了一個溫柔似水的女人，這個女人就這樣做了武爺的好女人，這也算是老天開眼，英雄配美人，美人愛英雄吧！

解放后，武爺被政府安排在官渡口，分了三間土房，有小船，有小屋，有一個十里八鄉聞名遐邇的漂亮桃兒，武爺在夢中都哈哈地笑醒。武爺說，我從小父母雙亡，浪跡江湖，沒人疼，現在好了，有了桃兒，有了熱窩，還有一只心愛的小船，此心足矣！

58年，公社書記因不滿砸鍋煉鐵，說這是得不償失，被撤了職打成了右派，關了禁閉寫檢查，整整折磨了一年多。有一天半夜，書記突然右下腹部疼痛得在床上胡亂翻滾，這消息被武爺知道了，武爺心急如火，冒著極大的風險，偷偷駕著小船，和桃兒一起將書記送到了江南的縣人民醫院。醫生說，書記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如不及時手術，再晚一點送來，就有生命危險。武爺替書記交了錢，作了主做了手術。安排桃兒好好送飯料理，這段交情又使武爺成了書記的大恩人。

文革開始后，武爺因救過右派的命，階級立場不穩，造反派們動手打了武爺，收繳了武爺的小船。為了養家糊口，武爺投奔到神農溪當了纖夫。因武爺一身本事，水性高強，為人仗義，不久，船上兄弟推舉他做了船老大，武爺就天天穿梭于神農溪，累了想想桃兒櫻紅的小嘴，閑了喝口野三關土燒的烈酒，也還落得快樂逍遙。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公社書記平了反，恢復了公職。武爺又回到了家，回到了自己的小船。在武爺嘔心瀝血地經營下，十多年后，武爺的小木船換成了大客船，一條往返于奉節巴東的客船。后來，武爺有了自己的神農溪水運公司，并做了董事長，武爺是有名有錢有地位有品味了，但這時武爺卻時常一人對著大江出神。

老頭，現在日子過得這么香甜，你還有什么心事？桃兒不解地問，武爺卻不作答。

建國后，我們的國家日漸強大著，巍然立于世界強國之林。尤其是改革開放，人民生活日漸富裕，正在朝著小康日子邁進。現在，從武漢第一座長江大橋始，長江上有了二十多座大橋啊……如果有一天，咱縣上也建一座長江大橋，那該多好啊！武爺常常自言自語。老頭子，你這在做夢，武漢、南京是省會，我們是縣里，是邊區。桃兒嗔怪著。但武爺照樣念叨他的，并請當了政協主席的公社書記寫寫畫畫，說是要搞一份重量級的提案……

人老了，讓他鬧吧！不愁吃喝不差錢的，就讓武爺想入非非吧！桃兒自我安慰著。

彈指一揮八年過去了，武爺的夢終于做成了。

2004年7月1日，萬里長江上的第三十六座大橋——湖北省巴東縣長江公路大橋正式通車。巴東長江公路大橋是209國道山西臨汾至海南三亞等級公路跨越長江的特大型橋梁。位于三峽大壩上游72公里的巫峽口，北起國際旅游景點神農溪太磯頭，南接巴東新縣城西壤坡小區。大橋設計新穎，雄偉壯麗，為雙塔雙索面預應力混凝土斜拉橋，全長2100米，其中主橋長900.5米，主跨388米，橋寬19米，主塔高212米，居同類型橋梁亞洲第一，世界第二。7月1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人民政府、巴東縣人民政府在長江巫峽口前舉行了大橋通車慶典儀式，武爺同山城近萬名市民到沿江兩岸觀看了慶典。

巴東長江大橋歷時三年，搶在三峽大壩135米蓄水前建成，減少了工程投資。并為聯結滬蓉西、蘭杭高速公路，宜萬鐵路、長江黃金水道起到了“立交橋”的作用……

武爺幸福地笑了。在建國六十周年即將來臨之際，巴東又有了瀘蓉西高速公路，宜萬鐵路也在不久的將來通車，武爺這位九十多歲的老人是越活越精神了。

武爺說，他要活一百多歲，等巴東鐵路通了，武爺要帶著桃兒來一次環球旅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