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qū)里的菜園子
作者:贠靖
在小區(qū)院子的東南一隅,有一片不大的菜園子,大概五六分地吧,里邊種了綠油油的蔬菜,有一壟壟黃瓜、西紅柿、青椒、茄子、豇豆,頗為養(yǎng)眼。
路過那里的人都不由得扭過臉去,駐足凝視,嘴里一連贊嘆道:嗯,真是不錯呢,小區(qū)里有了這么一片菜園子,便就有了幾分清新的田園氣息。
也有人說,看到那片菜園子,就勾起了心底里埋藏的那份鄉(xiāng)愁,像回到了久別的家鄉(xiāng)。
以前,那里生滿了雜草,傾倒了不少建筑垃圾。有人圖省事,不愿多跑路,就將不用的舊家具和生活垃圾隨手丟在那里。
常看到物業(yè)的人嘟嘟囔囔地將垃圾清理走。他們在那里豎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愛護小區(qū)環(huán)境人人有責,請勿在此處傾倒垃圾。但往往是物業(yè)的人前腳剛清理干凈,后腳又有人將垃圾丟在那里。
這樣反反復復,日子久了,物業(yè)的人也懶得清理,垃圾便堆成了山。路過那里的人,都捂著口鼻,繞開了走。有人抱怨小區(qū)物業(yè)不作為,物業(yè)辦的人聽了一肚子的怨氣和牢騷:環(huán)境要大家共同來維護,遇上那些不自覺的業(yè)主,前清后倒,這哪能清理得干凈!
后來,小區(qū)新搬進來一戶業(yè)主,他們在裝修完房子清理建筑垃圾時,連同那一片的垃圾也運走了,并將雜草清理干凈。
這家的女主人五十來歲,留著自然卷的齊耳短發(fā),看上去還很年輕。
她說:我姓劉,叫劉蕓,以前在一所中學當老師,剛退下來。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還望大家多多關照!
小區(qū)里的人都說她長得像一位女電影明星,嘴角上翹,總是掛著微笑。那雙眼睛也好看。
誰也沒料到,會教書的劉蕓老師還會種地,她干活的動作很是利落。春天,當一縷微煦的暖風拂過面頰,南歸的燕子在小區(qū)上空呢喃著盤旋的時候,她挽起褲腿,走進那片地里,將板結的土地一遍遍地耙松了,然后撒下一粒粒種子,栽下一行行秧苗。
夕陽下,她抬起胳膊,拭著額頭上的汗,瞅一眼在陽光中微微抖動的秧苗,嘴角露出開心的笑靨。
從此,總能看到她的身影在那片地里忙碌。松土,施肥,澆水,清除雜草,忙得不亦樂乎。她還從外邊找來一大捆竹竿作為支撐物,在開滿黃色、紫色、白色小花的黃瓜、西紅柿、豇豆秧旁邊插入豎立的竹竿,然后小心翼翼地將主莖或側枝沿著竿子拴系,使莖蔓順著竿子向上生長。
到了夏天,那一壟壟半人高的莖蔓上就結滿了一尺多長的豇豆,鮮嫩欲滴的黃瓜和綠里透紅的西紅柿,還有繁密的辣椒和茄子,倒也齊整得很。她站在地壟里,彎腰撫摸著那碩大的茄子,誘人的西紅柿,像撫摸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眼里閃著柔柔的光。
倘若有人過來,她就轉身熱情地打著招呼:這是出去啊,要吃菜就自己過來摘啊!來人面帶微笑擺擺手:那怎么好意思啊!
一個院里住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時她就自己動手摘了茄子、黃瓜或西紅柿,硬塞到來人的懷里:快拿著回去嘗嘗鮮吧!又說:您瞧,這么多菜,我也吃不了呀,壞在地里蠻可惜的嘛。再說了,我種這些菜啊,純粹就是圖個樂趣。來人便接了菜說一句:那謝謝你啦!
有一天她來到菜園子里,看到有幾株線椒被人連根拔起丟在地上。她看后皺了皺眉頭,臉上爬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陰云。過了一會她彎腰將地上的辣椒樹撿起來,把上邊的線椒一個一個摘下來攥在手里,回頭瞥了一眼菜園子,悄沒聲息地走開了。
時間過得飛快。待兩茬黃瓜、豇豆、西紅柿敗后,她拔掉莖蔓,又種上紅薯、大白菜。
幾場透雨后,嫩綠的白菜苗就鉆出濕漉漉的泥土,散發(fā)著一股甜甜的,帶著泥土芳香的味道。
有人對她在院子里種菜頗有微詞,說什么小區(qū)里的公共用地,憑啥她家用來種菜,物業(yè)也不管管!也有人經過那里,遠遠地瞅著她,撇撇嘴道:這些當教師的,都愛占小便宜!
這些話傳到她耳里,她笑笑,搖搖頭,并未放在心上。
這天,剛下過一場雨,早起她來到地頭上,一下子傻了眼。地里一大片鮮嫩的大白菜被人踩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這是誰干的呀?她過去俯下身,手指顫抖著,扶起踩倒的白菜,顫著聲嘀咕道:這是干什么呀?它們是招誰惹誰了!
有業(yè)主圍了過來,指指點點道:這是誰干的呀,真是太不像話了!
物業(yè)辦的人也來了,他看一眼菜地,盯著她說:我說,劉老師啊,以后這塊地您就別種啦,一些業(yè)主還是有意見的!她站在那,咬著嘴唇,臉色由紅變白,身子微微顫抖著沒有說話。
人就是這樣,那塊地閑著,荒在那里沒人說什么,而一旦有人種了菜,便有人心里不舒服、不平衡了。失衡的心態(tài),總是讓人難以平靜。看似安靜的、一團和氣的院子里,原來也暗流涌動,深藏著無盡的不平。
到了第二年春天,那塊地又荒蕪了,生滿了萋萋雜草。不少業(yè)主又將生活垃圾和沒用的廢舊物品丟在那里。
久而久之,那里又垃圾成堆,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業(yè)主們經過那里都捂著口鼻繞開了走。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