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牧歌，籃套與我

 

作者：周永旗

在那遙遠的云上江水河村，我總是為那悠悠白云所傾倒。不知從何時起，我對家鄉的云心懷眷戀，它宛如一個溫暖的港灣，給予在外漂泊的我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

記得彼時，我不過十余歲，村里家家戶戶皆飼養著細毛羊。我們的村子海拔頗高，氣候宜人，恰似西藏高原。四周是一望無垠的白樺林、楊樹、橡子樹，它們于廣袤的草甸中相依相偎，這里儼然成了細毛羊的樂土。每當望見成群的細毛羊在草甸上悠然吃草，天空中那朵朵白云仿若觸手可及，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我和村里的籃套一同負責上山放羊羔。籃套，一個詼諧善辯的青年，人緣極佳，村里的孩子皆樂意與他玩耍，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我們的孩子王。每日清晨，我們背著干糧，趕著小羊群向山上進發。那時的我年歲尚小，總是謹遵籃套的指揮，前往東山抑或西山，全憑他定奪。

放羊最為勞神費力的當屬將羊羔從圈里趕往草甸的歷程。途經一片樹林，羊群總是容易隱匿于樹林之中，尋覓起來極為艱難。對于經驗匱乏的我而言，常常因此遭籃套嚴厲斥責。

羊群抵達草甸，便悠然自得地吃起草來。只見那一只只雪白的羊羔，像是散落在綠色絨毯上的珍珠，它們或低頭咀嚼鮮嫩的青草，或三兩成群嬉戲玩耍。小羊們的嘴巴不停地蠕動著，那柔軟的青草在它們的齒間發出清脆的斷裂聲，仿佛是大自然奏響的一曲美妙樂章。有的小羊吃得歡快，還時不時地甩甩頭，抖抖身上蓬松的羊毛，那模樣可愛極了。放眼望去，整個草甸都被這群活潑的生靈點綴得生機勃勃，微風拂過，青草的芬芳和小羊身上特有的膻味交織在一起，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心曠神怡。

那時的我們，坐在草坡高處，凝視著羊群，談論著家常?；叵肫饋恚牡拇蟮质谴謇锏闹T般瑣事，誰家的羊產仔了，誰家的馬惹禍了，誰家夫妻又起爭執了……我們探討著這些話題，時而手舞足蹈，時而義憤填膺，仿若我們便是這世間公平的裁決者。

而我，在那個年紀，總是喜歡獨自一人躺于草甸之上，望著那曾令我心生厭倦的白云，心中暗想，我何時方能逃離這熟悉之地。

轉瞬之間，離開家鄉已然三十余載。當年的籃套，如今已胡須斑白，成了垂暮老者。我亦不再年輕，那些羊群早已消逝在歲月的洪流之中，化作回憶。草甸、高山、白樺林依舊，而家鄉的云，卻愈發美麗溫婉。

每當抬頭仰望蒼穹，那朵朵白云依舊悠悠，仿佛在低聲訴說著往昔的悠悠歲月。它們，恰似我與籃套、與家鄉之間永恒不變的情感紐帶，無論我身處何方，只要望見云，便能體悟到那份源自故鄉的溫馨與寧謐。云，已成我心中至美的風景，亦成了我對那段舊日時光最深情的懷戀。(圖文均屬原創)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