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荔枝鮮
——讀馬伯庸《長安的荔枝》
作者:徐佩瑤
春讀雨露,夏讀艷陽,秋讀果香。從書架上抽出《長安的荔枝》,仿佛摘取下一顆果實。再拿出冰箱里冰鎮的剛剛好的荔枝,輕剝外殼,感受唇齒冰涼,汁水留香。打開風扇,一陣風送我回書中的大唐。
時間倒回在千嬌百媚的楊貴妃香消玉殞于馬嵬之前。玄宗為討貴妃一笑,一念起,千山萬水中跑死的馬唾液橫飛,合著塵土蒸發,大唐隱隱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紅塵卷起,合著千年前的狼煙,歷史上又多了一個被冠以紅顏禍水的絕世美人。
美人何辜,記不得從哪里看到的那句話“盛世美人點綴,亂世美人頂罪。”將一個王朝的傾頹和覆滅全盤歸罪于一個人,無論是美人,還是將相王侯,都實在可笑。在壓死一只駱駝的時候,最后一根稻草前面已經堆疊了太多的稻草。每一根,都是原因。
正如一只駱駝的轟然倒地,會引得周身的黃沙彌漫,在歷史的煙塵籠罩下,我們試圖從一個小“荔枝使”完成運送荔枝任務的過程中,窺見一個王朝盛極而衰的密碼。
運送荔枝有何難?放在現在,水陸空多方施力,朝發夕至并非不能,但這是“現在”,在生產力不足,運輸工具與今天相比遠遠滯后的客觀環境中,運送新鮮荔枝,何止“勞民傷財”。
既然如此,這荔枝非吃不可?高高在上,端坐在王位上的君王將享天下之供養視為理所當然,輔佐在側應諫上直言的臣下選擇性失明,高力士也好,楊國忠也罷,粉墨登場,用權勢的炙熱催熟這一甕荔枝,于是荔枝失色、變味,成為吸引蒼蠅蚊蟲孳生的一汪黏膩的腐水。
《戰國策》中《唐雎不辱使命》有這樣一段秦王與唐雎關于“天子之怒”和“布衣之怒”的描寫廣為人知。“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所以要討天子歡心以求“龍顏大悅”。《長安的荔枝》一書中的主人公李善德,不是唐雎,不能“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最初,他看著幾乎不可能達成的任務,懼怕龍顏大怒導致家破人亡妻離女散,他也想“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然后他遇見了杜甫,寫下了“骨肉恩豈斷,男兒死無時”的杜甫。于是,他開始絞盡腦汁謀算如何運送荔枝,甚至于到了形銷骨立的地步。終于,在付出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財力之后,結果堪堪達成。
看著運送荔枝的過程,一層層被剝開的,不是紅綃綠繒,而是權利的腐朽和帝國的衰落。
李善德這位小吏,沒有憑借運送荔枝一事登上青云梯。但也“僥幸”在一吐心中憤懣,慨然向楊國忠進言之后沒有遭受滅頂之災。在受了不大不小的懲戒之后,最終在嶺南的荔枝樹林中找到了屬于自己和妻女的安靜生活。只是,這樣的安靜,在安史之亂之后,又能有幾日呢?亂離人,不若太平犬。
書中還描寫了胡商蘇諒、家奴林邑奴、種植人阿僮,這些角色并非完人。蘇諒逐利而來,在與李善德接觸的過程中被他的執拗打動,成為朋友、最后也因為利益的裹挾,友誼破裂。林邑奴一身侍二主,看似不忠,但用生命踐行了自己心中的“義”,來償一碗酒的恩情。荔枝園內的阿僮,荔枝樹對她來說,不只是安身立命的基礎,也是父母親情的延續。甚至那只貍奴,也塑造得靈動鮮活,讓人頗覺有趣。
合上書本,想吃水果的欲望似乎達到了一年中的頂峰。荔枝,這一晶瑩剔透,甜美可口的水果不止古人,今人同樣欲罷不能。君不見,蘇軾在宋朝就感慨“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也算是為一物愛一城的真實寫照。于是走進商超或水果店,裝滿一袋子的甜蜜,無需長途,不用跋涉,只需要點開手機,掃碼支付,就完成了一筆交易。正如蜂蝶之類追逐最甜美的花朵,人對正當時令的水果同樣充滿熱愛。
在奉行“民以食為天”的華夏大地上,我始終相信食物的力量,把中國地圖按照各地風物羅列,也是一張美食地圖。隔著歷史的帷幕,如今,已經人人皆知荔枝來。品荔枝之鮮,無需去長安,也毋用赴嶺南。
作者簡介:徐佩瑤,筆名,四喜。內蒙古呼倫貝爾人,工作在阿拉善。阿拉善盟作家協會會員、阿拉善盟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阿拉善盟詩詞學會會員。阿拉善左旗作家協會副秘書長。
2020年開始文學創作,作品散見《阿拉善日報》《呼倫貝爾日報》《駝鈴》季刊等報刊,《阿拉善文學》《駝融融》融媒體文學平臺。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