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趣憶
作者:牛銀萬
掏雀兒
故鄉稱鳥為雀兒。
六七十年代,故鄉的雀兒很多,特別是麻雀兒,一年四季,樹上落的空中飛的地上覓食的到處都是。
小時候,我們經常掏麻雀兒。
那時,故鄉的房屋墻都是土坯壘的,因為年久,墻和房檐下有很多小洞和縫隙,麻雀兒就在這些小洞和縫隙中筑窩。因洞口和縫隙很小,麻雀兒在里面筑的窩,不注意很難發現,為了找窩,我們掏麻雀時,有時要觀察好長時間。
找到麻雀窩,掏很費勁,要慢慢架起梯子爬上去,用小鏟把洞口旋大,或把縫隙周圍的雜物清理掉,然后伸進手去摸。如有麻雀兒,就順手掏出,如沒有,往往摳一把麻雀屎。有時掏不到麻雀兒,卻能掏到麻雀兒蛋。掏到的蛋,我們看里面有沒有血絲,有血絲就扔掉,沒有血絲就裹上泥烤著吃。
麻雀兒很機靈,因此白天掏到麻雀兒的時候很少。白天掏不到,我們就晚上掏。晚上掏的時候,一個人往上爬,其它的人,有的扶梯子,有的打手電筒或端煤油燈,有的拿著袋子。為了防止麻雀兒聽到動靜飛走,我們要格外小心。
掏到麻雀兒,我們用細繩栓住腿在院中喂養,可麻雀兒脾氣很大,不吃不喝,一兩天就死了。
麻雀兒在井里也有窩。那時,故鄉有一口水井,井壁是石頭砌的,石頭與石頭之間有很多縫隙,麻雀兒的窩就建在這些縫隙間。我們發現后,就踩著井壁上的石頭下到井里,一個一個空隙掏,往往能掏到很多麻雀兒。
那時,因麻雀兒糟蹋莊稼,被列為四害,因此,掏麻雀兒故鄉沒有人反對。
房檐下有燕子窩,燕子窩在椽與椽之間,是燕子一點一點銜泥壘成的。可我們從不動燕子窩,因為老人們說燕子是益鳥,掏燕子會得眼病。
后來,麻雀兒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我們才知道,原來麻雀兒成了益鳥,能吃很多害蟲。在城里,每當我看到樓下的樹上麻雀兒孤零零呆望時,常常為當年掏麻雀兒吃麻雀兒的那些行為而深深懺悔。
捕螞蚱
螞蚱是昆蟲,是蝗蟲的俗名。
螞蚱有翅膀,會飛,四條腿,后面的兩條大腿長而肌肉發達,跳起來很有勁。
每到夏秋的雨后,故鄉的草灘上、莊稼地、渠埂上有很多螞蚱。
小時候,我們經常捕螞蚱。
捕到小的螞蚱做釣魚的餌食。做魚餌時,拽掉翅膀、腿和尾部的硬夾,把魚鉤從頭扎進去,穿過全身,到尾部不露出魚鉤為止。魚特別愛吃螞蚱,尤其是鯉魚和鯽魚。用螞蚱做餌食,往往要比面和蚯蚓做餌食釣到的魚多。
捕到大的螞蚱,我們用細繩系住一條大腿來回抽動,這時螞蚱會飛起來,螞蚱飛起來,我們牽著繩,仰著頭,在后面緊跟著跑。
捕到的螞蚱有很多種顏色,遇上好看的,我們就裝進瓶子里喂。喂螞蚱只需放入幾根青草即可。螞蚱吃草時,嘴一張一張,不停地咀嚼,蓋住瓶幾天也死不了。
有一種螞蚱,翅膀外灰內紅,而且會叫。我們抓住放進籠子里,螞蚱白天叫,晚上叫,叫起來聲音特別清脆。有時,螞蚱在籠中煽翅膀,煽開時,兩個紅紅的翅膀非常鮮艷。
螞蚱的肉可吃。我們捕到大螞蚱,拽下大腿,用細鐵絲串起,在野外生火烤著吃。烤熟的螞蚱腿,雖然肉少,但骨頭疏,嚼起來又香又脆。
螞蚱可喂雞。我們把捕的螞蚱放在院中,螞蚱在前面蹦,雞在后面追,追上去一口一個,不嚼就直接咽下,雞吃螞蚱一點也不剩,有多少都能吃掉。
捕螞蚱的辦法很多。捕不會飛的用手扣,捕會飛的用衣服煽,要么把螞蚱趕在水中,螞蚱浮在水上,一動不動,我們趟水上去即可抓住。
螞蚱是害蟲,吃莊稼的葉子,多的時候,成片的莊稼會在幾天之內被洗劫一空,噴農藥也無濟于事。因此,人們很憎恨。那時,螞蚱多的時候,人們趕莊稼地里的螞蚱。可趕走不長時間,螞蚱又飛回來,照害不誤。人們把雞趕進莊稼地,讓雞吃螞蚱,可螞蚱太多,起不了多大作用。后來,人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在莊稼地的周圍灑一圈厚厚的白灰,然后站在地中趕螞蚱,白灰的堿性很強,螞蚱蹦到灰里就一命嗚呼。
工作后,每當我回到故鄉,看到草灘和渠埂上蹦跳的螞蚱時,不由得想起那些快樂的往事。
逮 魚
故鄉是黃灌區。為了引黃灌溉,故鄉挖了很多渠。
灌溉莊稼時,黃河邊的水閘提起,水就流進渠。根據需要,水閘每年放三至五次水。
每次澆完地,渠里會有積水,積水里都有魚。積水里的魚都是鯉魚,大的有三斤多,小的有二三兩。
那時, 我們經常在渠水里逮魚。
逮魚時,如果積水少,我們就脫掉褲子,穿著褲衩直接下水逮。逮的時候,兩只手伸進水,呈合圍狀,若有魚,隨著手的合攏,魚就會被雙手緊緊攥住。若遇大魚,有時會逃脫,逃脫的時候,魚搖頭擺尾,會濺起很多水花,濺得我們滿臉都是。如果渠里積水多,我們就在渠中打小壩,把渠水截成一段一段,用臉盆往渠外揚水,水揚得差不多時,兩個人各把一頭,雙腿叉開,坐在水中,手托地面對面向前慢慢移動,移動的時候,如果有大魚,魚會橫沖直撞,撞在我們的身上腿上和小肚上,一陣陣生疼。魚撞來時,我們就趁機抓住,用力扔到渠埂外的草地上。
剛澆地的時候,滿渠都是水,水流很湍急,這個時候如果想逮魚,就在橋的水泥管進水處扎桶套,魚順水而下,就會被筒套兜住。也能逮到魚。
逮魚時,渠水里有許多知名不知名的小蟲,咬得腿上都是紅疙瘩,特別癢。這時我們就把紅疙瘩抓破,灑上干土搓,過二三天就不癢了。
我們能根據渠水的顏色判斷有沒有魚,實在判斷不出來,就把家貓抱到水邊,如果貓躍躍欲試,說明水里有魚,如果貓蹲在水邊一動不動,說明沒有魚。魚多的時候,我們能在渠埂上也嗅出魚腥味兒。
逮到的魚,都是清一色黃河野生魚,怎么燉味道都鮮美。
那時,每到澆地的時候,家里每天吃魚。老屋的院中有一個土灶,我們在土灶上燉得差不多時,父母從地里回來,聞到香噴噴的魚味兒,不停地夸我們。
如果逮到的魚很多,吃不了就去包鋼廠區要么換錢,要么換玉米面。
后來,因村里交不上水費,就停供了黃河水,于是,村里打了淺井來灌溉。
停供后,渠里沒有了水,就再也逮不成魚了,實在想過癮,就到黃河邊的淺水處去摸。
捉青蛙
故鄉有一條小河,它像彎彎的駱駝脖子一樣,繞村莊而過,小河中有魚,有野鴨,也有很多青蛙。
春夏,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小河中的蛙聲此起彼伏,特別是夜晚,明月升起,村莊一片靜謐,蛙聲像一首首交響樂,伴我們進入一個個甜蜜的夢鄉……
故鄉的青蛙有灰色的,有綠色的,它們的眼睛大而有神,兩條后腿特別長,肌肉發達,具有很強的彈跳力。
小時候,我們經常在河邊捉青蛙。
青蛙的警覺性很強,看似一動不動爬在河邊,其實是在觀察,稍有動靜,馬上就會掉頭,游向深水處。因此捉青蛙必須用網兜,把網兜綁在長木桿上,離遠扣才能捉到。
捉到的青蛙,我們用細尼龍繩系住腿,趕著讓其蹦,蹦得累了,休息一會兒,我們拉動繩再讓其蹦,直到蹦得青蛙腿上繩子勒出血為止。
青蛙是美食。捉到大一點青蛙,我們刨出五臟清洗干凈自己燉,燉時雖只放一點鹽,但燉的肉又甜又香,特別好吃。我們還拽下青蛙的大腿,在野外生火烤著吃。吃的時候你爭我搶,一片歡聲笑語。
小河中的青蛙,有時蹦到岸上的草地和莊稼地里逮飛蟲,逮飛蟲時,青蛙張開大嘴,用力一跳,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飛蟲馬上進入肚里成為美味。
小河中的青蛙,還會經過空曠的河灘蹦到村莊中。蹦到村莊中的青蛙,大部分是單個的,躲在陰暗處,肚皮一鼓一鼓,像生誰的悶氣,發出悠長蒼涼的叫聲,如果青蛙連著幾天這樣鳴叫,往往一場大雨就快要來臨。
盛夏,河邊淺水處經常有一片一片綠色的飄浮物,大人們說那是青蛙卵,卵變成蝌蚪,蝌蚪才能變成青蛙。繁殖的時候,河中的蝌蚪很多,成片成群,我們經常去逮蝌蚪用來喂雞,雞特別愛吃,一口一個,一邊吃一邊叫喚。把蝌蚪放進瓶子里,倒入水,蝌蚪游開搖頭擺尾,姿勢特別優美,小小的瓶子,像一個群舞的世界。
后來我們知道,青蛙是害蟲的天敵。于是,我們很少再捉青蛙吃青蛙肉了。
作者簡介:牛銀萬,在報刊發表詩、小說、散文二百多萬字,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包頭市作家協會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