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參天大樹不易

 

作者：楊遠新

 

做參天大樹不易！這是我面對寒風凜冽、冰雪覆蓋中的大樹，暗生出的感嘆。

我之所以能四處漂萍，因為我僅是一片樹葉，肩膀上沒有任何承載，風來了，雨來了，雪來了，冰來了，我不用扛，無需頂，揮揮手，想走就走。

可大樹則不同了，他高出草地，高出果園，高出森林，他必須頂住寒風，扛起冰雪，擔起所有的危險。

更為重要的是，大樹還要在風雪嚴寒中營造春天，為枝發新芽，為葉吐翠綠，盡可能的創造優越條件，讓枝高興，讓葉滿意，感到日子過得舒心快樂。

身為一片落葉，我可以罵風，也可以罵雨，我可以罵雪，也可以罵冰，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因為我什么都不用擔責。

甚至，我還埋怨大樹，怪他不應該直指云天，如果放下身子，彎曲一點點，委曲求全，也不至于召來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我也安穩得多，無論掛在哪根枝條上，都可以迎日出，送晚霞，日子過得光鮮亮麗，也不至于隨風隨雨漂移。

誠然，世間沒有一棵完美的大樹，因為他也有七情六欲。容許大樹身上存在的不足，乃至出現的某些失誤和偏差，這于矮樹、于小草、于落葉而言，也更加完美了自己。

大樹畢竟站得高，看得遠，洞察風云變幻，得出世間真諦。

大樹對小樹、對小草、對落葉說：“你們絕不能各只顧各，見風就跑路，見雨就低頭，遇雪就發抖，遇冰就彎腰。那樣看似得到了眼前的利益，可長時間下去，相互離心離得，各自為之，導致兩極分化，失去凝聚力，缺乏戰斗力，各種有害勢力就會乘機侵入，矮樹、小草、落葉，都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只有每一片落葉，每一株小草，每一棵矮樹，都同心同得，形成凝聚力，共同依靠賴以生存的土地，緊密圍繞在大樹周圍，抵御所有的風霜雨雪，才能避免受苦受難，最終過上有陽光、有暖風的日子。這是大樹最愿意看到的。”

大樹對綠葉說：“你不能只顧自己綠了，就不顧你身邊還沒來得及綠的樹葉，你要先綠幫后綠，只有所有的樹葉都一起綠了，那才是真正的春天。一葉獨綠不是春，萬葉皆綠才是春。”

我理解了做大樹的難處，心胸變得豁然開朗，抬頭仰望傲然挺立冰雪世界里的大樹，心里暗暗告誡自己，我雖然扛不住大風，頂不住大雨，喝不退雪，斥不開冰，但至少應該堅守定力，盡樹葉的本分，少一點吵吵嚷嚷，多一點踏踏實實，讓大樹全副精力應對千變萬化的天氣，頂住來自四周的風險，那時，枝頭又綻新芽，又披新綠，豈不與我，與所有的樹葉都好嗎？

既然樹葉有樹葉的責任，像我這樣接近枯黃的樹葉，每當大風來臨時，不要說跑就跑，至少不要占了綠葉的道。如果有一個槍眼需要一片樹葉去堵，枯葉應該勇敢向前，把生命留給綠葉。假如需要一片樹葉漂過海峽，去寶島傳遞春天的信息，枯葉理應奮力爭先，穿波破浪，把幸福留給綠葉。假如釣魚島上需要燃起一堆篝火，枯葉必須昂首挺胸接下這個任務，飛身釣魚島，輝映全民族。作為一片枯葉，曾經享受多少美妙的春天，也曾經得到無數前輩枯葉的遮風擋雨，是站出來奉獻的時候了，有不得半點猶豫與彷徨。至少，枯葉什么都不要說，默默化入泥中，陪伴大樹，共同滋養、催生那滿樹油綠的新葉。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這一觀念到了應該改變的時候了。因為大樹為樹葉而生。（供圖：陳雙娥）

 

2024年12月27日晨于蒙特利爾211號

 

【作者簡介】：楊遠新，湖南漢壽縣人，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會第五、六、七屆理事，湖南省首屆公安文學藝術協會秘書長、湖南省公安文聯理事。迄今已發表出版文學作品1800余萬字，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春柳湖（全四部）》（與楊一萌、陳雙娥合著）《百變神探》《愛海恨涯》《東追西捕》《擬任廳長》《紅顏貪官》《春涌洞庭》，中篇偵探小說《特區警官》《驚天牛案》；中篇紀實小說集《中國刑警大掃黑》《中國刑警在邊關》，長篇兒童小說《歡笑的碧蓮河》《小甲魚的阿姨》《牛蛙大王》《險走洞庭湖》（與陳雙娥合著）《霧過洞庭湖》《孤膽邱克》，中短篇兒童小說集《落空的晚宴》《今夜，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長篇報告文學《內地刑警與香港警方聯合大行動》《創造奇跡的人們》《奇人帥孟奇》《縣委書記的十五個日日夜夜》《走進福山福水》等，2014年出版18卷本880萬字《楊遠新文集》。作品曾獲國家圖書獎、公安部金盾文學獎首屆一等獎、二屆二等獎、三屆三等獎、四屆二等獎，文化部和全國婦聯等七部委聯合頒發的編輯獎、湖南首屆文藝創作獎、湖南首屆兒童文學獎等各類獎項58次。散文《我的祖母》入選大學教材。《春柳湖》（全四部）入圍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