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連那些事

 

作者：郭松

 

?新兵連生活是部隊生活的起點，?是新兵從社會青年向合格軍人轉變的第一步。新兵們從入軍營那一刻起，要經歷許多第一次：比如，第一次整理內務，第一次緊急集合，第一次隊列訓練、第一次實彈射擊等。

像疊被子、踢正步這些事，是軍人生活的基礎，雖然看似簡單，但需要反復練習；不少新兵為了疊好被子、踢好正步而廢寢忘食。

睡覺時，要求腰帶放在床鋪枕頭左側，帽子放在腰帶上，背包帶放在右側，上衣在上，褲子在下。起床時，從被窩坐起來，抓起上衣、褲子穿上。系好扣子下地時，順手將帽子往頭上一扣，將腰帶往腰間一扎。穿鞋前，從床頭順手將襪子穿上；睡覺前脫鞋時，要求鞋尖朝外，一下地就可以穿上。

疊被子，要求左右兩對折，上下兩折對。打背包，要求三橫壓兩豎，三橫中間夾一雙鞋。打背包，背包帶要夾在背包靠背上下兩折扣上。水壺挎包平時都掛在墻上，在墻上給每人釘一匝遠的兩顆釘子，先將水壺袋框在里邊，再將背包袋套在水壺袋外面。所有新兵一字排開，既整齊劃一，又方便取掛。緊急集合時，從聽到哨聲到集合不超過五分鐘。

初次訓練緊急集合時，有的新兵背包沒打緊跑散了，各種東西撒了一地。有的褲子穿反了，感覺屁股涼颼颼的。有的拉錯了背包帶，使旁邊的新兵沒了背包帶，只好扛著被子跑。事先連里安排老兵隨后收揀各種丟失的東西，第二天總結時，指出各種不合格現象，逗的全連新兵捧腹大笑。

有的新兵連打地鋪，每人臉盆都要放在鋪前。臉盆里牙缸把都要朝一個方向放置，香皂盒都要放在牙缸同側，毛巾要按統一格式折疊放在牙缸里，牙膏蓋、牙刷毛朝上，牙刷毛靠牙缸把一側。這些細節很是讓那些農村來的新兵為難一陣子。

新兵生活總是處在緊張中，早上一吹起床號，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著裝；老兵時刻提醒該上廁所上廁所，該洗臉洗臉。誰的動作要是慢了“怎么回事？稀稀拉拉，狗雞巴兵。”受到老兵的訓斥。不適應的老是趕不上趟，一收操就開飯，每頓飯只留半個小時，站隊唱歌占去一定時間，老兵十幾分鐘就能解決戰斗。有些時間安排不合理，動作稍微慢一點，不等吃完飯哨聲就又響了。如此緊張生活，一點空閑都沒有，哪還顧得上想家？

上午訓練完，接著就是午飯，午飯后冬天不睡午覺，就組織打球、唱歌、游戲等活動，不讓戰士思想有空閑。活動完接著組織下午的學習訓練，然后吃晚飯。晚飯后稍事休息，八點鐘連里又點名。清點完后，連長或指導員將當天該發生不該發生的事講評一遍，明天要注意什么再作強調。連里點完名后，由各班召開班務會，班長把好的差的逐一講評，給新兵加油打氣上政治課。如果不一再強調，嚴格要求，新兵優良的思想意識難以形成，說不定什么時候出點什么事。班務會后洗洗臉、洗洗腳，就得上床睡覺，再也不準說話。

老鄉們偷偷聚到一起喝點酒，是要受紀律處分的。一周之內，每天都這樣周而復始的出操、學習、訓練、活動、睡覺。到了星期六，上午組織學習，下午維護武器。組織學習，進一步進行思想教育，對有些事故苗頭，進行教育整整。星期天，除留有值班以外，可以洗衣服、寫家信，到軍人小賣部或地方商店買些日用品，但要給班長、排長、連隊領導請假。

每個新兵，射擊是必須完成的科目。教練將各種武器拿來逐一分解，逐個講解，逐一示范，然后讓新兵每人操作一遍。有的雖經多次訓練，就是安裝不上，氣得教練“什么狗雞巴兵”。反復多次訓練直到蒙眼在規定時間分解組合完畢才算合格。練習瞄準時，講解標尺、準星、靶子三點一線比較枯燥，訓練也不上心，真正實彈射擊時，教練卻十分擔心，怕槍走火；還怕靶場組織不嚴密，報靶信號不規范，出現誤報，誤射。作為新兵，第一次實彈射擊，心情都容易緊張，一緊張，射擊要領全顧不上，連續脫靶的情況常有。有個新兵瞄準時，突然槍聲一響，嚇得靶場人員全臥倒。排長對準開槍新兵屁股就是一腳。原來，這個新兵從家鄉帶來一顆教練彈，幸虧沒彈頭，不然不知會出什么事故。

投手榴彈訓練更是安全隱患大。練習投擲動作時枯燥無味，盡管教練一再講解，但不經過一次實彈訓練，誰也體會不到真實感受。投擲最關鍵的是拉環與投擲這瞬間的把握，心理恐懼往往會出錯。投在爆炸半徑之內的，只得命令反方向就地臥倒，爆炸后再做處理。投在后方的最危險，指揮人員、待投人員、已投人員、運送人員、安全員，一旦投到后方，會造成重大事故。有的新兵過于緊張，手榴彈已拉了環，但竟不知放手投出，急得教練員飛身奪過，迅疾扔出，時間來不及的，教練會受傷甚至犧牲。

在新兵連理論的東西就是條例、條令的學習。隊列條令的學習與實際操作分不開。教練員先在室內一邊講解一邊示范，然后進入操場，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示范，有的新兵悟性好，教練員講一遍他的動作就可以做到位，還標準規范。可是有的新兵一個動作三五遍都教不會，比如向后轉動作，要令是：以右腳跟為軸與左腳尖同時用力，從右向后轉體180度，左腳跟上，仍成立正姿勢。轉體時上體保持正直，兩腿不得彎曲。有的新兵要么兩腿老打彎，要么上體傾斜，要么轉體角度不夠，還有的從左邊轉過來。隊列條令細分起來，有單兵動作要領，班隊動作要令；有停止間，有行進間；只有單兵動作做好了，才能完成班隊動作。

一個晨霧繚繞的冬晨，訓練場上的口號聲此起彼伏。在鏗鏘有力的口號聲中，突然融入些許清脆甜美的嗓音。聲音不甚響亮，卻充滿吸引力。僅僅幾秒鐘后，班長最先恢復常態，口令再次響起，他的口令比剛才更規范、更響亮。

原本枯燥的訓練，因女兵的加入而趣意盎然。兩個多月過后，女兵們有了兵的模樣，口號干脆、動作利落，尤其是，面對男兵“挑釁”，她們毫無懼色，男兵們氣勢如虹，女兵們也不甘示弱，口號一聲比一聲高亢。

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即將結束，這些女兵大都瘦了幾斤。這不僅是體重的變化，更是她們成長的見證。她們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相知，即將分別的時候，她們和男兵一起在食堂聚餐，卻因即將分別而難以品味美味。

桌上擺著各種菜肴，但每個新兵都低著頭，沒有胃口。一位女兵的抽噎聲打破了寂靜，接著是一片悲傷。于是，她們唱起“十八歲，十八歲”的軍歌，歌聲在夜空中回蕩、傳向遠方。

三個月的時光，讓新兵們由稚嫩走向成熟。這段時光，讓他們經歷了許多，他們笑過、哭過。這些新兵，曾是陌生人，如今是戰友。即將告別，心里萬般不舍。

那首“十八歲”的軍歌，仿佛是他們對青春的告別，對未來的期許。三個月的新兵訓練結束，他們如愿戴上了領章和帽徽。這不僅是對他們付出的辛勤努力的認可，更是他們成為合格戰士的象征。

時光匆匆，他們逐漸長大，學會了堅韌，懂得了團結。回首往事，訓練場上的緊張和艱苦，都成為他們成長路上的寶貴財富。在新兵連里，他們學會了服從、紀律，也學會了彼此扶持，共同前行。

即將分別，他們懷揣著對過往的回憶，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他們曾是一群脆弱的新兵，如今，他們是一群堅強的戰士。這支隊伍里，有他們一起流過的汗水，一起哭過的淚水。

每一次緊急集合、每一次立正行軍，都是一次次的歷練，鍛煉了他們的意志品質。在寒風中，他們學會了守望，學會了寬容；在訓練場上，他們懂得了拼搏，懂得了奮進。

告別不僅是對過往的告別，更是對未來的迎接。他們將懷揣著這份堅韌，走向各自的工作崗位。或許，他們會分在不同的單位，但這段新兵連的日子，將是連接他們心靈的紐帶。

這段時間，他們都期待的一件事——拉歌活動，女兵們跟男兵們一起拉歌。大家濟濟一堂非常興奮。一個男兵站起來，立正，敬禮，雙手的幅度很大，他指揮著，讓大家跟著他的手勢朝統一的方向，做出排山倒海的姿勢。他扯著嗓子大聲吼道：八班八班來一個！二班二班沖沖沖！大家跟著他的節拍大聲吼起來！于是八班唱歌，一曲結束，掌聲還沒有響起，那個男兵又站起來：對面唱得好不好？大家齊呼：好！大家吼得震天動地：再來一個要不要？大家歡騰：要！戰士：八班唱歌聲音大！全體一起喊：打雷刮風都不怕！男兵：歡迎他們來一個！女兵們按著節奏鼓掌：嘩!嘩!嘩!嘩嘩嘩！

訓練三個月后，該練習的科目都練習一遍，結速前還要進行會操。上級首長、機關領導都來觀看，連長指導員、排長班長、每個新兵都繃緊一根弦，嚴陣以待，心情既激動又緊張，生怕做錯動作影響集體榮譽。

這是一個光榮的時刻。新兵連請來攝影師，前面擺一排椅子，上級首長、機關領導坐著，新兵連的連長指導員、排長班長、新兵們站著，對著前面的照相機，拍照的師傅說：頭正一點，笑起來。新兵們拍下軍營生活的第一張合影照。

一直很喜歡那首歌《祖國不會忘記》，歌中唱道：“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個/在奔騰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在滾滾歲月洪流里，女兵們何嘗不是浪花里的那小小的一朵？

興許多年后的一天，當時的新兵們再次相逢，會擁抱在一起，時光仿佛停滯。他們按著新兵連合影的位置，一起對著鏡頭，喊：笑起來，笑起來。

他們的眼淚無聲地落下，正如歌中唱的：“不需要你認識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進/融進祖國的江河”……歲月如歌，青春作證。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現居云南昆明，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文120余篇，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