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捧丹心付碧濤

——記《千里邊關到長白》作者李彤君

 

作者：蔣德紅

 

邊關哨所的寒冷與寂寞，不是我的文字所能描述的。簡單的詞語無力承載界石的厚重，讓我們的目光越過坡下崗前孤寂的營房，越過冰雪覆蓋的山巒，越過臨風而動的樹林，抵達邊關哨，這邊關，因軍人，而永遠奔騰著熱血與激情。

士兵那凍得通紅的雙手，像燒紅的炭戳著我們的心。邊關，是一個男人的世界，一位女同志行進其間，又來去匆匆。她肅穆的表情，告訴著我們，她有那么多的不舍。作為“知名作家走邊關”活動中的一員，此時的邊關軍營里，她，是一名名譽士兵。

十一道溝哨所官兵正在營房前列隊，以戰士們最誠摯的心和最隆重的禮節，歡送這位名譽士兵離隊。

她叫李彤君，祖籍天津，現為白城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報告文學》特約作家。多年從事軍旅題材創作，情傾軍營，愛灑邊關，被官兵們親切地稱為擁軍大姐。

我想象有女同志的離別場面，應該有淚水和叮囑、應該有擁抱和揮別，但是，當大家列隊歡送時，李彤君老師卻站在哨所門口的龍須樹下，一直靜默不語，從張羅送別到登車離隊，她一直沒有把正臉兒露給大家。

龍須樹下的那只大黑狗仿佛預感到這位新朋友要走，一動不動地盯著這位連續喂了自己三天的人。此時，李彤君老師卻把戰士帶給她路上吃的一個火腿腸一塊一塊掰給大黑狗。晚春的山間，風硬又急，瘦弱的李彤君老師穿著并不合身的迷彩大衣，在風中抖了一下，像一棵樹迎風而站。

臨上車的時候，領導請李彤君老師為大家說點什么，這時的她緩緩地走到官兵面前，滿心以為她準備了告別辭，她卻停住腳步，停頓了幾秒鐘，然后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再見”.

她說完了這兩個字，猛地一轉身，直接向返程的軍車走去。一步沒有停留，連頭都沒回一下。但我從她堅定的步伐里，感覺到了那么多沉重。我不明白，邊關哨所三天，給了她什么？讓她能濃縮出這么最普通的兩個字？邊關行，她又有著怎樣的內心呢？

軍車在山間顛簸，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我無意中回了一下頭，才發現坐上汽車的李彤君老師已經淚流滿面。那紅腫的眼睛告訴我，她流了好久的淚。經歷過戰友轉業退伍的離別，經歷過調轉單位的分別，我卻不知道該怎樣勸勸她，可是她見我看她，趕緊抹去淚水說：“你創作的那本《忠誠》，我在哨所用三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了。”

沒想到她突然提到我的那本書。我謙虛地說：“那是我根據在邊防部隊多年的經歷和感受寫的，想讓更多的人了解邊防軍人?！?/p>

她淡淡地和我說著話，眼淚卻一直往下淌。她邊說邊抹著。

我說，“我現在手頭沒帶那本書，等我回單位一定送你一本?！?/p>

“不用了，我在哨所時，華夏排長送給了我一本，你省下一本就能多送一個人，就能多一個人了解你們?！?/p>

看她一直流眼淚，我就問她，剛才官兵列隊歡送她時，怎么不和大家說幾句？”

“離別戰友，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我此時時刻的心情，所有的話語都變得蒼白無力，我只有繼續謳歌部隊、贊美軍人、歌頌邊關，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回報?！?/p>

李彤君老師在哨所體驗邊關軍營生活三天，利用最后一晚創作出6千多字長篇報告文學《千里邊關到長白》，實際上，交稿時間是半個月后?；顒宇I隊問她為什么連夜寫出來？她只是笑了笑說：因為這里有感動，因為我產生了創作激情。

李彤君老師返回白城三天后，就發來了《千里邊關到長白》的修改稿和《忠誠》的書評《愿捧忠誠映旗紅》。

《千里邊關到長白》是李彤君老師采訪十一道溝哨所后創作的報告文學作品，她用細膩的筆觸深情地講述邊防官兵駐守要塞的堅定信念，把官兵對祖國的大愛和忠誠淋漓盡致地揮灑紙上，告訴你一個真實的長白邊關。

李彤君老師說，她曾想從千里長白邊關中找到偉大，找到豪邁，找到壯舉，找到神秘……然而，長白山卻給了她那么多的安寧：開犁待耕的土地、午夜酣睡的牛羊、渺渺輕飄的炊煙，邊界分明的江岸以及字跡清晰的神圣界碑。她失望了嗎？沒有，她為祖國的邊防固若金湯而無比欣慰，她為百姓的生活安居樂業而無比欣喜。所以，她在后記中寫到：中國的邊防軍人，不一定轟轟烈烈壯舉不斷，但平凡的日子里，所有的守邊人，都用青春和熱血在耀眼的軍旗上，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什么是濃墨重彩？戍邊衛國的豪邁激情是大美、蕩滌靈魂的犧牲壯舉是大美。馮延飛老師說過，沒有生活的大真就沒有藝術的大美，李彤君老師在用生活的大真，呈現給讀者邊關和邊關軍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想到此，再讀《千里邊關到長白》，我理解了離別時龍須樹下的李彤君老師，那時的她，已不僅僅是一個作家，而是身心融入軍營的一名中國士兵！

她是一個兵，那支筆是她最好的武器，她以女性的敏銳、作家的悲憫、人性的關懷用心寫作，唯如此，在長白邊防，她才讓掛牽如滕蔓一樣，恣意爬滿返程的路，她的思念才如白云飄蕩在林海雪原，讓淚水把歸程迷漫。

邊關軍人眼睛里，除了邊防線，就是奔流的江水和滿眼滿眼的山，因習慣于寂寞而不以為苦，而作家卻從人性和藝術的視角去看邊關、看邊關軍人，甚至看邊關的小草、藍天，哪怕是一只同樣孤獨的——小狼犬。

戍邊多年，我來自邊防，無論從事哪個專業，我都無數次走進邊防，直到讀了李彤君老師的文字，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到為什么我們的創作不要紙上談兵，而要深入一線。這一點，李彤君老師做到了。

作為一位地方作家，尤其還是一位女性，是什么讓李彤君老師對部隊有著如此濃烈的鐘情與投入呢？其實，她完全可以守在家里享受生活，而她幾年來屢次走進部隊、走進邊防，熱愛軍旅、心系邊關、情牽軍人。

后來，有人告訴我，李彤君老師的一位親人在她少年時，曾犧牲在部隊，現在她的兩個表弟也在軍營服役。這次參加“邊防行”活動前，她剛動過手術，據說一次就切了兩刀。帶著身體的重創，她依然在接到下邊防的通知后，連夜坐了13個小時的火車趕到集合地，我知道她是把自己當作軍中一員，毫無保留地融入了綠色的陣營，一聲招喚，軍令如山，這也是偉大祖國對每一名士兵絕對忠誠的考驗！

后來，與李彤君老師有了更多的交流和溝通，我才知道“98”抗洪期間她寫軍人；非典的白色戰役中她沖上前線，其后出版中國第一部以描寫輕武器試驗官兵為主的軍旅報告文學集《槍魂》……面對榮譽，她不說榮譽，她說多年來獲得獎項很多，但她最珍惜的還是“白城市雙擁先進個人”這個光榮稱號，為部隊而辛勤創作的一切都是無比快樂的。

旭日下的閑適讓人產生倦怠，和平中的愜意讓人忽視危機。歌舞升平中誰會刻意留心遙遠的邊關冷月？誰會去惋惜歲月消蝕的浪漫青春？也許，有人的眼中，長白的松花石要比界碑更令人欣喜，誰又會去想那每一樁整潔莊嚴的界碑后面，都是緣于無數士兵的挺立。

國家安全，系于邊關，邊關安全，系于軍隊，軍隊建設，系于軍人。李彤君老師用文字講述的邊關安寧祥和，其實也是在向世界昭示自己的強大。這一切，離不開軍人的犧牲、奉獻，原來，從走進邊關開始，她讓那些靈動的文字，為界碑歌唱、為守護界碑的人——歌唱！

有的時候，我會問我自己，邊關是什么？邊關軍人是什么？說句實話，答案并不輕松——邊關的日子：單調、孤寂。哨兵的日子：艱苦、疲累，直到有一天打進了背包，踏上返鄉的路。有血與火中較量，也有糖衣炮彈的妄想，我們的邊防軍人像負重的駱駝一樣，緊握鋼槍，于守護中寸土不讓。在邊關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他們站成了一行蒼翠青松、一行俊美白楊。

在李彤君老師郵來的兩份稿件中，她為我留言：“請理解我熱愛軍人的心。也用這兩篇文字作以安慰，安慰我離別邊防，離別邊防軍人、離別那片和平而美麗的土地時，流下的淚水……”

李彤君老師臨別時說，她還會再來長白邊防，用她的筆繼續描述邊關，她說，前方，你們執槍站崗，后方，讓我舉筆為槍，與你們共迎風雨、齊心擔當。

中國幅員遼闊，2.2萬多公里陸地邊防線，3.2萬公里總長海岸線，1.8萬公里大陸海岸線，1.4萬公里島嶼海岸線……

這是一組行走的數據，這也是一組不變的數據——

我仿佛看到，偉大祖國的邊境線上，巡邏的士兵器宇軒昂；

我仿佛聽到，三千里邊防的大北疆，他們歌聲嘹亮。

伴著歌聲，那么多懷惴擁軍夢的人緊緊跟隨，走在前面的身影瘦弱而堅定……

 

作者簡介：蔣德紅，男，重慶市人，1980年8月出生，1996年12入伍，1998年3月入黨，大學學歷，現任北部戰區陸軍邊防某部高級軍士。入伍以來，一直扎根基層，駐守邊關，融入兵中，用自己獨特的視角，戰士的語言，挖掘采寫了許多有底蘊、有風采、有力量、有看頭的作品，展現了新一代戍邊人樂觀向上、攻堅克難、昂揚進取、追求卓越的風采。其新聞、言論、文學、攝影作品多次在全軍、陸軍等比賽中獲一、二、三等獎。先后獲全軍學習成才先進個人，全國、全軍法律宣傳先進個人等榮譽30余項，榮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三等功3次。出版散文集《忠誠》，深受廣大官兵歡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