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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學少年

恰同學少年

 

作者:張健

 

一、 夏老板家的餛飩店

 

90年代,從合肥市府廣場坐46路公交車,沿著坑坑洼洼的國道一路往北,到一個叫邵大郢的地方,有個三岔路口,第一個岔路左拐約500米,就是安徽省機械干校了。

那時候學校算是地處遠郊,四面是村莊和一望無垠的農田,看不到商店和飯店。不像如今合肥的大學城,學生們可以到規劃好的商業區中隨意買到自己想要的,想吃的東西。

因為位置偏僻,學生們的一日三餐只能在食堂解決,學校食堂的菜是沒有多少油水的,且多以素菜為多。十幾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早晚稀飯大饃,中午是幾角錢一份的大鍋菜和米飯,等不到九點晚自習結束,渾身能量似乎已經消耗殆盡。于是,饑腸轆轆的感覺一直困擾著我們。

夏老板其實不是老板,是學校的客車司機,或許每日在學生們面對食物垂涎欲滴的眼神中看到了機會,于是借學校傳達室一隅,和妻子一起開起了一個小餛飩店,在晚上售賣面條,水餃,餛飩,結果生意異常火爆。

九點晚自習下課鈴聲剛響起,早已餓的不行的學生們會從教學樓的各個班級絡繹不絕沖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在夏老板家匯合,拿著飯缸排成長隊,在昏暗的路燈下,落下條條細長身影。

面條,水餃,餛飩是分開下的,學生們會把自己的飯缸放在店里固定的一個長桌上,夏老板看著鍋,他的妻子起鍋前會在學生的飯缸里放好調料,再舀入一大勺白天燉好的骨頭湯,一份份的放進面條,水餃,餛飩,撒上蔥花,桌上有胡椒粉,辣椒醬,醬油和醋等各種調料,學生們根據口味各取所需,屋內熱氣騰騰,迫不及待的一口下去,滿嘴鮮香。

在那個每個月家里給的生活費不到一百元的日子里,學校的飯票是兩角一斤,饃票是四角一斤,而餛飩、面條、水餃都是四角一份,能天天光顧夏老板家的店,其實還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情。每當囊中羞澀,去不起夏老板那時,班里負責生活補助發放的生活委員賈同學就成了大家做夢都想見到的人。

當然,夏老板家是可以賒賬的,有的賬賒久了,老板和老板娘也不急,偶爾看到一個寢室的同學,老板娘也會提醒一句:“和你們寢室的那個誰說一聲啊,還欠著錢呢!”老板在一旁憨憨的笑,同學邊齜牙咧嘴的往嘴里塞餛飩,邊答應著:“行,回去我和他說。”天天,年年,重復著同樣的插曲。

夏老板的店不大,幾個平方的樣子。屋子里僅夠坐幾個人。早到的同學會坐在店里,邊吃邊聊。沒找到位子的同學端著自己的飯缸向店外走去,三五成群,或在校園的亭內,或回自己的宿舍,不知道說到了什么校園軼事,一路歡聲笑語。

女同學是比較文靜的,一般不會在第一時間搶著去店里,都是等高峰陸續過了,買上一份,一起小聲談笑著,往寢室走去。每日里約一個半小時的樣子吧,店里的人越來越少,有聰明的同學,竟然在其中也找到了機會。

魏同學總是姍姍來遲,此時的餛飩、面條、水餃基本要售空,而骨頭湯也快要見底了,魏同學不緊不慢找位子坐下,老板娘會連鍋里剩下的骨頭連肉一起舀給他,說:“面條不多了,剩下的肉湯一起給你吧!” 魏同學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周同學發現了這個秘密,于是也掐著點去,結果時機選擇不對,老板娘一臉遺憾:“骨頭湯沒有了!”看著一臉遺憾的周同學,老板娘說:“別急,我用豬油給你調一下,味道和那個一樣,剩的餛飩我給你多放點!”

須臾,飄著蔥花的餛飩端上來,果然香氣四溢,周同學笑了,老板娘也笑了。

 

二、開飯了

 

在機械干校,至今能讓我和同學們依然記憶猶新,津津樂道的就是,食堂開飯了。

正值青春年少,總感覺饑腸轆轆的時候多,所以吃飽飯對我們來說是最重要的。那個年代,學校食堂基本上也是唯一能滿足我們吃飽飯的地方,早上濃稠的米粥、咸菜、饅頭,長年不變。中午比較豐盛,每天都有的“干校菜”芹菜炒肉絲,只是所謂肉絲,不過是肉皮絲、肥肉絲占相當比重的肉類絲罷了。晚飯又是稀飯、大饃、米飯,或者把中午的剩菜熱熱。

菜里水多油少,芹菜蔫蔫的,軟軟的,看起來沒有多少食欲。當然,作為學校食堂的看家菜,價格比較親民,三毛錢一份,量也不小,如果不挑剔,男生半斤米飯的量,也夠下飯了。

其他的普通菜除了一毛錢一份的炒青菜,還有兩三毛錢一份的紅燒茄子,油渣炒白菜,土豆燒粉條,還有我最喜歡的蒸雞蛋和最不喜歡的炒豆餅。

超過四毛的菜品就是大家口中所說的好菜了,雪里蕻炒肉絲,青椒炒肉絲,荸薺炒肉片、韭黃炒肉絲等都是每份四毛,菜里油水多,拌在飯里,滿嘴油香。

每周四中午,學校還會輪流推出紅燒排骨、紅燒魚頭或魚尾,都是一塊錢一份。那天中午,應該算是干校學生的節日了。

到了周四上午最后一節課,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會把自己認識的中外神仙在心里都拜個遍,期待著老師千萬別拖堂。一旦去遲,就會和期待已久的美味大餐擦肩而過,那可又要受一個星期的煎熬了。

坐在后門的幾個同學,不時會心不在焉地望向食堂方向。他們的手里,都攥著將近八九個飯缸,那都是關系不錯同窗好友的珍重囑托與殷切期待。

剛聽到一聲“下課”,坐在后門那幾位就如脫了韁的野馬,幾步沖下樓去,待到了操場上,忽然看到從各個班飛奔而出的同學也在陸陸續續向對面食堂沖去,頓時心中一緊,腳底更加用力,像極了沙漠中奔跑的鴕鳥,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目不斜視,直奔賣排骨的窗口,近十個飯缸往窗口一放,氣喘吁吁卻又自豪滿滿:“一個飯缸,一份!”

提前打到好菜的同學就像中了彩票,拿了飯缸一邊迫不及待往嘴里扒拉著,一邊興高采烈往宿舍走去。當然,排骨和魚分量都是有限的,但澆上了紅燒魚湯或肉湯飯仍然是美味的,剛進宿舍門,飯菜基本一掃而空,于是趕緊倒上開水,和著殘留的肉湯涮涮,幾口喝完,一臉意猶未盡。

不過有段時間,大家仿佛忽然有了默契,不約而同都不用肉湯拌飯了。班里有個來自偏僻農村的同學,家里條件不好,每頓飯都是一毛錢的青菜,有時候干脆就打點不要錢的湯。

不知是誰先發現的,反正那段時間,大家都會將菜打到菜碟里,看他坐哪,三三兩兩湊過去坐下,把菜往桌上一放,有肉菜,有好菜,有普通菜,你吃我的一口,我吃你的一口,嘻嘻哈哈,說說笑笑。

畢業后好多年,一次同學聚會,組織活動的同學特意安排大家回了一次學校,在老師的帶領下去了食堂,說是再回味下機械干校食堂的飯菜。

那天,我和同學們兩口下去,卻再也找不到當年狼吞虎咽中的那個味道了。

 

三、去鋁廠看電影

 

機械干校的學習生活是緊張的,每天寢室,教室,圖書館,食堂固定的幾點一線。學校里有個電視室,但也僅限于給學生們看看新聞。

于是排球,籃球,乒乓球等運動就成了同學們年輕時代消耗多余精力的最好途徑,一到下午兩節課后和晚飯前的時間,操場上、球臺前總是人滿為患。

當然,排球和籃球是需要身高和體力的,而乒乓球這種全民皆宜的活動就成了同學們的最愛。下課鈴一響,大家瘋了似的沖向球臺,都想做第一個搶到位置的人。人多了,就在兩邊排上長隊,贏的接著打,輸的離開,再排隊等下一場,憑著各自的球技看誰能多玩會。一來二去,到畢業后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居然出了不少乒乓球高手。

當然,也有其他有樂趣的事,比如去鋁廠看電影。

合肥鋁廠是國營企業,那個年代國企多少都有點企業辦社會的意思,生活區內澡堂,醫院,電影院,餐廳一應俱全。

周末傍晚時分,在食堂吃完飯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從校門走出,沿著公路往北約兩三公里的樣子,看著遠處一個高高的煙囪走到盡頭,就是合肥鋁廠大門了。

公路上,男同學一群,女同學一群,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有時距離很近,有時距離很遠,打打鬧鬧,說說笑笑。

位于生活區內的電影院門口用鐵管焊了兩個入口,進去看電影要經過那里檢票。鐵管上用紅漆標了一道線,是120厘米的高度線,超過的小孩就要補票了。

花上五分或一角錢,大家從售票處的小洞里買了票,在能大約容納百人的電影院里找到位子紛紛坐下,靜靜地等著電影開演。

盡管影院設施簡陋,片源也有限,觀看過程中還會有放映機沙沙走帶的聲音。但看電影留給同學們的美好回憶,一點不亞于現代任何一種娛樂方式。

當時有一部叫《媽媽再愛我一次》的臺灣電影,用不同于國產電影的敘事方式描寫了一個關于母子真情的故事,影片拍得很感人,隨著劇情的一步步展開,催淚彈的效應愈加顯現。有的男同學們開始眼淚汪汪,而女同學們更是哭得稀里嘩啦。

幾十年后,阜陽的王同學還能清楚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記得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子,看的一會哭,哭的不好意思了,又笑,反復如此,我當時好怕她看電影看的精神分裂了。”

王同學是愛看電影的,一日吳同學聽說一部期待已久的驚悚鬼片在鋁廠上映,慷慨解囊,分別請了王同學和朱同學一同去觀看,王同學欣然赴約。

每次電影散場一般都是在九,十點鐘的樣子,返回的路上沒有路燈,漆黑一片,四周人煙稀少,曠野一片,確實有些瘆人。王同學從小練習拳擊,好像在地區還拿過名次,人長得很壯實。吳同學喊上他,大約也想著有點給自己壯膽和保駕護航的意思。

那天去看電影的人很少,但劇情確實是比較恐怖,回來的路上,三個人還沒從毛骨悚然的氣氛中走出來。朱同學比較瘦弱,膽子也小,行至半路,突然一陣怪風刮過,朱同學一聲慘叫:“鬼啊!”三個人撒腿就跑。

等到終于進了學校大門,稍稍緩了口氣的朱同學望著同樣氣喘吁吁的王同學,一臉疑惑地問:“就你這膽子,你確定你是練拳擊的?你確定你還拿過獎?”

我去看電影的次數不多,周末喜歡和一個姓沙的同學用不看電影結余的錢到學校彭老板的小賣部買啤酒喝。在校門前的田埂邊,兩人一人一瓶,咬開蓋仰瓶就往嘴里倒。不大一會,酒瓶見底,兩個人會一前一后把酒瓶扔向稻田,比賽誰扔得遠,然后轉身,沖著路上去電影院的同學們傻笑。

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是一部名叫《將軍決戰豈止在戰場》的電影,因為感覺是戰爭片,那天去的人不少,電影開始才發現原來講的是一群國民黨戰犯改造的故事。一群高級將領戎馬一生,命運卻跌宕起伏,不過盡管大家因戰敗而身陷囹圄,各自驕傲本性卻都還未改。影片中發生的點點滴滴,看起來仍然覺得那么真實可愛。電影拍得很有深度,片中有不少精彩對白,有的懂了,有的后來也漸漸懂了。

電影散場,回學校的路上,有的同學走得快,有的同學走得慢。

我正和幾個同學說笑,忽然就聽見遠處陣陣喧嘩。

跑上前一看,原來是幾個回鋁廠的小痞子,遇到返校途中在前面走得快的女同學,便上前搭訕。女同學不干,大聲呼救,后面的幾個男同學不干了,上前制止,由爭執而轉為扭打,結果從路上走過來的越來越多的男同學加入戰團。

混戰中小痞子們見男同學人多勢眾,轉身就逃,男同學們嗷嗷叫地追了上去。

追在最前面的,居然是練拳擊的王同學。

 

四、校辦工廠掙錢去

 

我所在的班級叫九零經管班,40多位同學。大家在一起,學習相互幫助,生活相互照應,兄弟姐妹一樣。即使有了小矛盾,不過一兩天的時間也就過去了,嘻嘻哈哈依舊,反正是很單純。并且班上的各位同學還各有所長,神仙眾多,在學校組織的各項比賽中,從文藝到體育等等,好像還從來沒有拿不到獎項的。

大約入校不到一年后的一天,機械干校九零經管班的各位大仙遭遇了人生經歷中第一次經濟危機。

當一眾大神還在興致沖沖的憧憬著籃球賽,排球賽,還有盼望已久的南京組團旅游等等好事的時候,卻突然沮喪的發現, 沒錢。

球隊隊服,活動經費,車費等等哪樣都離不開一個錢字,而微薄的班費針對上述支出基本杯水車薪。

現在想起來好像那時候九零經管班諸位同學的專業課還真沒白學,如果能被沒錢這種小困難難住還真不是九零經管班的一貫作風,外人面前都不好意思再提經營管理這幾個字。

記得外號土匪的同學當時就提議去城隍廟批發賀年片回來賣,小店彭老板賣4毛,咱們按3毛賣,絕對能壟斷學校市場。

不過該提議迅速在一片白眼中夭折了,一是元旦,春節還遠,要負擔上述幾大項目,遠水解不了近渴。另外就靠販賀年片那三瓜兩棗,供土匪同學一個人去小吃部邢師傅那改善改善生活還行,如果想靠這點微薄利潤湊齊各種經費,不但收入不穩定,還不知要等幾個春夏秋冬。

好在聰明人多,排球隊,籃球隊溫大、吳二等等幾位大佬一拍大腿:“我們到校辦工廠掙錢去!”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位男女神仙紛紛點頭稱是。

干校隸屬機械系統,有自己的校辦工廠,算是一個第三產業,所得收入用于改善教職工的生活。全省機械系統內的各國營工廠常常會將一些零部件交給校辦工廠加工,而隸屬于機械系統的好處之一就是校辦工廠不僅不會為設備發愁,還稱得上裝備精良。

各大工廠常會把自己不用的設備半賣半送的交給學校,都在系統內,都是參加社會主義建設,打斷骨頭連著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因此學校當時車磨刨銑鉗鉆各類機床一應俱全,有不少還是七成新的。因此,校辦工廠能加工的東西還不少。

記憶中那些年校辦工廠訂單還是不錯的,經常加班。固定工人不多,卻唯獨不缺干活的人。為了學以致用,機械干校每個班的課程設置中都包含有機加工,機械基礎,機械制圖等等課程,每周都有幾節實習課,實習地點就在校辦工廠,實習任務就是幫著工人們加工零件。

年青人對于新鮮事物學習永遠充滿好奇,一段時間下來居然個個能把各種機床玩的像模像樣并且還出了幾個大拿,比如魏同學、王班長的車床,李付付同學的鉆床等等。

我喜歡玩電焊,頭戴墨鏡護面具,當焊條在與鋼板觸碰點燃的一霎那,心瞬間一顫,而后電花飛濺,金點銀光,甚是好看,比過年放爆竹刺激多了。

接下來和學校談判的更不是難題,外號小朋友的朱同學自告奮勇,他爹就是齒輪廠的廠長,當時一段時間內學校接的好幾個大活應該都是齒輪廠的。

綜上種種優勢,學校自然很快同意了同學們的想法,連每個零件的加工費標準都明碼標價,車零件雙面5分一個,給毛胚件鉆孔2分錢一個。

于是九零經管班不僅就此有了一個固定的經費來源,諸位男女神仙也開始了一段至今難忘的全班齊上陣,通宵達旦,艱苦奮斗的打工歲月。

溫大、吳二、周同學一干人等按照男女同學每個人技術水平,給大家排了班次,技術全面的,比如王班長,魏同學,楊同學之流身體好的排在主力陣營,每日夜里固定時間輪流去工廠加班。技術一般的作為補充,放在第二梯隊,隔三岔五去加工一些簡單的零件或在主力不在的時候替下崗,替崗人員排班也有先后。我憑著自己的技術,光榮的被安排在了第二梯隊替崗人員靠后一批。

在校辦工廠干活的日子是辛苦的,特別是在晚上,越干越困。

李付付同學對付困意有絕招,夜半時分,哈欠連天,待鉆頭把固定好的毛胚件孔鉆完,手握鉆床搖臂上抬瞬間,他會突然松開手聳動肩膀,晃著雙臂,來一句嚇死人的本人原唱:“……讓我一次愛個夠,未來和所有……吼!”

聲音漸小的車間內一陣哈哈大笑后又響起了各類機床轟鳴聲。

資本主義剝削剩余價值手段第一條延長必要勞動時間順利完成。

王班長更有心靈雞湯:“那不是零件,是硬幣,是錢!!”

于是眾人眼中機床上的各類零件幻化成了涌動而出的五分硬幣,不僅趕時趕工,還生怕出現廢件被扣錢。

資本主義剝削剩余價值第二條提高勞動產率目標達成。

以溫大、吳二、魏同學,楊同學,周同學等一幫為主的生產調度室,身體素質好,技術也全面,車間內從領導到工人沒有事情擺不平的,但就是一樣解決不了,晚上餓。

參加勞動的女同學們心細,比如洪同學,宣同學,周同學等等晚上從食堂會帶幾個大饃,夜班時刻,小電爐上一烤,陣陣飄香。開始還會很熱情地喊加班的男同學一起分享,可惜,僧多粥少。

魏同學膽大,充分發揮鬼子進村掃蕩精神,居然從校辦工廠青工的工具柜中找到一罐咸菜,眾人歡呼雀躍,就著開水吃了好幾天,至今依然是回憶中的一道美味。可惜好景不長,或許是那個青工自己也疑惑咸菜為啥消耗的那么快,于是不知從哪換了一罐更辣的,那天晚上,一干同學就連慕名前往的我,都口渴難耐,與夜間自來水龍頭前反反復復灌了半夜涼水。

在校辦工廠干活的日子也是頗有刺激的。魏同學車床玩的好,進刀退刀常常一氣呵成,有行云流水之感。由此他毫無懸念的獲得了指導附近同學的資格,可惜他確實不是一個好老師,據周同學回憶:“好幾次扳手沒夾緊,從他頭上飛過去,我臉都白了!”

或許是藝高人膽大,魏同學竟然能一直毫發無傷,所以此篇結束前一直就此事咨詢魏同學,可能時間久遠,一直未有回復,大家權當個故事看吧。不過九零經管畢業后的所有同學在工作中一直比較重視安全,應該與此有些關聯。

如此,過了一天又一天。

后來九零經管班又有了新的生財之道,比如經營學校的錄像室,辦教學樓頂的卡拉OK,至于校辦工廠加班何時結束的,作為留守的王班長最有發言權。

就在剛剛過去2023年8月的某天,王班長鄭重回憶:“我和幾個同學真堅持了干了一年多時間……”

當然,具體多長時間已無從考證了,但是記憶最深在一年多后的一次實習課上,校辦工廠廠長,也是我們的實習老師,姓徐,雙鬢染霜,戴個眼鏡,居然在上課時對我們鞠了一躬,老頭有些動容:“感謝各位同學,我帶了這么多屆班,你們九零經管班是最能吃苦的!”

老頭為班上所有參加勞動的同學們都準備了禮品,按貢獻度大小,一個一個上臺,一個一個握手致意。

我干了兩天半鉆床,很幸運的領到了一支簽字書法鋼筆,很粗的那種。

記憶中接下來在學校的一段日子里,我或把鋼筆別在胸口,或拿于手上,總之一臉嘚瑟,仿佛為班級做了很大貢獻的樣子。

 

五、九零經管嗨起來

 

盡管學習生活比較緊張,但是機械干校的各類集體活動回想起來還是比較豐富多彩的。

每年都會例行舉辦春秋季運動會,還會定期組織一些諸如籃球、排球專項大賽,重大節日,還有各類文藝匯演或聯歡會。要求全校所有班級參加,表現突出的班級和個人會通過評比獲得各類獎項。

所以本想按正史一般一本正經紀錄下當年同學們高大上的青春風采,但幾十年后聽著同學斷斷續續的描述和個人的零星記憶,腦海中始終繞不開的,還是那個每在重大集體活動前,九零經管班全班總動員,比打了雞血還興奮地樣子。

算了,還是由此落筆吧。

那個時候,九零經管班好像還是挺有文藝天賦的。

新生入校的第一次全校師生聯歡會上,九零經管班爆了兩個冷門。

看上去沉默寡言的王班長居然主動上臺,要求來一首《三月三》,習慣了準備小虎隊,王杰,譚詠麟,高明駿等等歌曲的后臺人員手忙腳亂半天愣是沒找到伴奏帶。

于是王班長開始清唱,一曲結束,全場歡聲雷動,紛紛叫喊著再來一首。

王班長跟著又來了一個沙家浜《智斗》,又是清唱,一人三角,胡傳魁,阿慶嫂,刁德一,特別是到阿慶嫂“參謀長,您聽我說......”那段,簡直李玉剛附體。

場下愈加興奮了,繼續要求再來,可惜時間有限,主持人主動把話筒搶走了。不然看著王班長自信的眼神,估計真有可能會唱一晚。

畢業以后的很多年里,每次我和王班長在KTV,看著王麥霸抓著話筒不到四十分鐘不松手的樣子,總是忍俊不禁地想起那次聯歡會。

一輩子的記憶。

第二個冷門是安慶來的賴同學,自告奮勇來了首《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歌唱的確實不錯,像極了蔣大為,同樣獲得了陣陣掌聲滿堂彩。遺憾的是賴同學上去的時機不對,前面八八級的老生剛表演過,兩相比較,高下立現,頗有點打別人臉的感覺。

于是聯歡會結束后,八八級幾個老生堵在門口非要找賴同學要個說法。當然,事情很快和平友好地解決了。

剛剛進校的九零經管班,居然通過兩個非文藝骨干一戰成名。

九零經管班有文藝天賦的同學其實很多。

曾經有一次,我端著飯缸從食堂門口路過,聽見里面正在放著潘美辰的《我想有個家》,一時莫名被感動。進去一看,才發現并非原唱,原來是曹同學在為文藝匯演排練。

夕陽西下,女生寢室前,朱同學有時會手握吉他,自彈自唱,周圍是一片羨慕的眼神。

晚自習后,奚同學有時會靜靜坐在男生宿舍門口,陶醉在一遍又一遍口琴吹奏中。

還有學生會何主席改編自熱血頌的九零經管班歌,初聞前奏過后的那句:“我們曾經走過了一條漫漫長路......”,一時,多少同學潸然淚下。

印象最深的是伍思凱那首《讓我一次愛個夠》,順利唱完是相當考驗肺活量的。九零經管班的男生們結伴走夜路的時候尤為喜歡,常常一人一句,幾年里竟然沒把學校附近的狼招來,就是實力最好的證明。

八九十年代,是剛剛經歷過各種思潮沖擊與碰撞的歲月,社會上的流行元素愈加繁華,最新的港臺歌曲,時裝秀,霹靂舞,小品,不一而論。九零經管班文藝骨干扎堆,每次匯演、聯歡,能拿多少獎就成了大家最感興趣的事情。

女生代表們會在宣班長的帶領下,一起到男生寢室,商量本次匯演上最拿得出手的節目,而男同學們更是一臉興奮,紛紛積極報名,獻計獻策。

徐同學長得很帥,頗有些許電視劇《上海灘》中許文強的影子,港臺歌曲更是唱的頗具神韻,即便如此,每次還不一定能入圍,因為大家總想著在比賽中推陳出新,一鳴驚人。

由此,就有了楊同學等九、十位男同學組隊的霹靂舞表演,為了更好地掌握最新技術,楊同學還特意到市里租來錄像帶,看完后帶著參演的同學們在夜里一遍一遍排練,一遍一遍聲嘶力竭。

聯歡會那天,當臺上楊同學單膝跪地,做出各種高難度旋轉動作的時候,全場驚嘆一片。

還有女同學們的集體舞,時裝秀,那一抹風景,一次次刷新了機械干校記錄。

最有意思的,是那年幾個男同學第一次上臺表演小品,作為配角的周同學,因為緊張幾度忘記臺詞,好在他似乎仿佛天生具有喜劇細胞,憑借臨場笨拙的表演,居然一度搶了主角光環,事后好像還拿了個獎。

而到了學校運動會和籃球賽,排球賽的時節,簡直就成了九零經管班的節日。

每次運動會和大賽后,獲獎同學在二庫小食堂里設的慶功宴,我總能吃上十天半個月。

班里有自己的男籃,女籃,男排,女排,還有各項運動高手。有幾個身體素質相當不錯的男同學,但逢遇到各類體育賽事,總是由他們領銜掛帥,一起商量著各類技戰術。我們暫且稱呼他們為溫大,吳二,佘三等等吧。

就說籃球,那時候美國NBA應該剛進入中國不久,一到周末直播,學校的電視室里就擠滿了人,喬丹等球星一度成了男同學的偶像。溫大,吳二,佘三他們不僅看,還帶著球隊一起練。為了體驗扣籃的感覺,他們偷偷把食堂的桌子放到籃板前,跳起來往下扣。

感覺是找到了,食堂的人也找來了,于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比賽前,男隊訓練更加刻苦。而溫大,吳二,佘三他們訓練之余,還會去找以洪同學、宣同學、白同學為主力的女隊,幫著一起訓練。

因此,不管男隊女隊,連著拿了幾年冠軍。

其他比賽依然。

臨畢業前的那次運動會上,學校廣播站大喇叭里一次次傳出魏同學那亢奮激昂的聲音:”祝賀九零經管班謝XX同學獲得女子長跑比賽冠軍!”

“祝賀九零經管班韓XX同學獲得男子長跑比賽冠軍!”

“祝賀九零經管班張XX同學獲得女子百米賽跑冠軍!

“祝賀九零經管班王X同學獲得男子鉛球比賽冠軍!”

“祝賀九零經管班獲得男子4*100米冠軍!”

......

如此,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一起說著,笑著,追著,打著,鬧著。

多年以后的一個夜里,我喝多了,一個人躺在包廂的沙發上,一遍遍傻傻地唱著《水中花》、《愛在深秋》,《把根留住》、《壯志在我胸》、《一起走過的日子》......

突然,又想起了在機械干校的那些日子。

 1

作者簡介:張健,安徽合肥人。民建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小說學會會員,安徽省散文家協會會員,安徽省散文隨筆學會會員,炎黃文化促進會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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