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冬雨

 

作者：黃學軍（陜西略陽）

 

故鄉(xiāng)是鵝雪飛舞冰封大地的時候，江南便是淅淅瀝瀝的霏雨了。

雖然寒冬未盡，但這雨卻擲地有聲，相比之下，這幾天的年卻是悄無聲息安靜了許多。沒有霧氣，沒有漂浮在古街上流動在淑女頭頂的油紙傘，也沒有依依吳儂軟語來伴奏說地談天，咋一看，很難斷定這是江南的雨。雨嘀敲打著路邊翠竹，把濃綠的葉子洗滌一新；敲擊著高樓灰暗的軀體與小巷中的古舊石板，濺起星星水花，像小魚兒戲謔著靜靜的水面。偶爾，有把此時錯當成春天的布谷鳥歡叫聲，卻尋她不著，只有樹丫上的成群麻雀或者三三兩兩的喜鵲。再環(huán)顧四周，稍不留神，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秦巴山地的雨，是南粵瓊崖的雨，或是盛夏塞外的雨。在故鄉(xiāng)這個時節(jié)，小雨往往是大雪的前奏，晚上聽著雨聲入眠夢鄉(xiāng)，待早晨起榻，便是千里江山一片白茫茫，正好踏雪尋梅，或聽雪讀風，或烹雪煮茶。

而這里，這里卻是江南的雨啊！不斷提醒自己的忘卻，此時能做些什么呢？我想，這雨正如北國的大雪一樣，恰好給人們過年一個棲息安心，除去陽光下催人的煩躁；正好洗刷掉過去一年的喜怒哀樂成敗得失，雨后若夢醒時分，還回一個清新脫俗的自己。也許在這個人們的奔波和欲念停歇之際，雨意諄諄告誡：不要總是腳步匆匆疲勞不堪，每一段都有每一段成功的終點；不要總是負重前行一往無前，有時走走停停，也許路邊的風景更盎然。

江南的冬雨，細膩而溫婉，不同于北方的凜冽，它帶著一份特有的柔情與哀愁，滲透在古詩的字里行間。當然，我卻沒有王昌齡送辛漸那種“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的孤寒寂寥，卻有鄧云霄的“經旬斜雨滴長廊，冬暖苔生草又芳。誰剪鐘山云一片？隨風入戶到繩床”的靜美溫暖與浪漫。

而這風，耳鬢廝磨 , 繾綣旖旎，沒有北方的風那么霜飆刺骨。一陣陣吹來，宛若窈窕女友用纖柔拳頭密集地捶打你的胸脯，說你壞你壞，其實是在說：你真好，好喜歡！是嬌嗔，是體貼，是示愛。又似絕色美人，生點氣，發(fā)點怒，但怎么也改變不了她面容的美艷。這時，你如果用頭巾裹面，或者怒目而視，便是本分憨厚不諳世事不識耍的表現。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 我想，這冬雨應是對這年關里棲息的人家、河川、小橋柔柔的撫摸與輕輕的呼喚吧，囑咐著優(yōu)美的醒來一定要在那個年少的春天。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小區(qū)鐵絲網的角落，有低矮的茶花默默綻放，高傲的臘梅樹枝在不太協調的樓房背景下顫抖著花蕾蠢蠢欲動。暮色中遠處幾座像孕婦一般圓圓凸起的新老石拱橋也在孕育著新生命。靜靜的，縱橫交錯的河流，星羅棋布的湖面微笑著張開雙臂喜迎前來拜年的冬雨，含蓄而默契。

傍晚，本來要漫步而歸，體會詩與遠方的閑適，聯想春意朦朧的愜意，雨卻越下越大，不能成行。突然，在前面不遠的雨中，鞭炮齊鳴，冒起悠然自得的不滅煙花。這是在向世人預告，古老的冬雨來了，新生的春雨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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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黃學軍，祖籍湖北大冶，現居陜西漢中略陽。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民間藝術家協會會員，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研究員，中國風景園林學會會員，漢中市政協文史研究員……多有散文、詩詞、詩歌、雜文、影視劇本在《散文選刊》《中華詩詞》《青年文學家》《作家報》《文學藝術報》《中國作家網》等處發(fā)表，曾多次獲得中省市各級文學創(chuàng)作獎項。其代表作有散文《走進柳家河》《風雪大七埡》、電影劇本《青泥河》、詩詞《水調歌頭·定軍山》等。著有綜合文集《秦巴煙雨》。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