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滿碗，我心如蓮

 

作者：尚桂賢

 

夜深了，把一天的忙碌收進了行囊，靜靜地坐在陽臺上，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或明或暗，每一束燈光搖曳的角落都在上演著古老而平凡的故事。

我隨手拿起手機，刷著段子，看見一個視頻號正在直播“碗蓮”的種植和養(yǎng)護的方法，看著視頻博主手里的碗蓮那么快就發(fā)芽、開花的樣子，心思瞬間柔軟起來。

我在想：一粒花籽，從培植，到花開，到繁茂，多像一份遇見。而此時，因為讀書寫作，不經(jīng)意間，我和幾個同頻者撞個滿懷。

走過歲月的斑駁，深味過聚散冷暖，我懂得無常，更明白緣起緣滅。

可是，此時此刻，我滿心奢望這同頻的友情可以綿延不老，我想用心呵護，見證它成長的整個過程，想寄情于碗蓮，種下希望，種下期待，種下心里的念想。

于是果斷地下單，買了30粒碗蓮的種子，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讓腳步慢下來，看一下花開滿碗的浪漫，擁抱一下因忙碌而錯失的那些個日出日落。

一直以來，我都在鋼筋混凝土的高樓里穿梭，為生活奔忙，美其名曰“充實”。明白人都知道：還不是為了碎銀幾兩。

日出日落，花開花謝都被我屏蔽了，朝露晚霞，潮起潮落都恢復(fù)了出廠值，我目之所及的是工作，是孩子，是家庭。

這次，忽然有了養(yǎng)碗蓮的想法，我沒有第一時間去克制自己的欲望，而是把自己的這個小小的需求付諸了行動，那種感覺有說不出的舒服。雖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與我而言，卻很有儀式感。

為人母、為人妻之后，總是習(xí)慣了把自己的需求列為次要，不到萬不得已，都會視而不見。這次，我對骨子里那個經(jīng)常漠視自己需求的聲音說了“不”。

有人說：等待是生命賦予的靈氣。

對于網(wǎng)購的東西，我從來沒有過等待收貨的焦急，可是這次不同，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打開手機，去查看物流。想急切擁有的心思熱切而悸動，這樣的感覺是那么遠又那么近。

其實，等待，是生活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的話題，因為太過熟悉，都成了不經(jīng)意。

小時候，會等待媽媽干活歸來，吃上媽媽做的熱乎的、可口的飯菜；會等待過年的糖果，品嘗一年中最甜的味道；會等待穿上喜歡的花衣，跟小伙伴們炫耀自己的美麗。

那種單純的希冀，把童年的夢涂上了七彩的顏色，稚嫩，純潔，沒有任何雜質(zhì)，有的都是期盼下的追星逐月。

學(xué)生時代，會等待上學(xué) ，等待放學(xué)，等待老師的表揚，等待同學(xué)的認可，等待考試成績的公布，等待升學(xué)，等待畢業(yè)。

這樣的等待不都是甜味兒了，等待中有了焦灼，有了欣喜，有了失望，有了寂寞。

那時，才知道：生活給予我的并不都是快樂，還有那么多為了想要的結(jié)果而生出來的各種情緒。

面對求而不得的惶恐和無力，內(nèi)心深處的脆弱無處安放，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潮濕了眼眶。

納蘭性德和倉央嘉措的詩行成了那時的枕邊風(fēng)，一吹就會失眠。漸漸地學(xué)會了掩藏本真，眼淚和歡笑有了雜質(zhì)。

隨著年齡的增長，走進了社會，步入了婚姻。自己改變了角色，成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舉手投足不得不摻雜進一個家族的體面。柴米油鹽、家長里短成了不可或缺的調(diào)味品。

渴望升職加薪成了心里的等待，似乎只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

祈禱子女優(yōu)秀，希望老公知疼知熱，需要顧及和等待的反饋更多了起來。

身心俱疲的時候是常有的，那一刻，驀然發(fā)現(xiàn)：心始終在路上，為了一個看不見的期許。這期許都在默默里點燃，在默默里生長，在默默里落地或者夭折。

兒女大了，父母老了，自己呢，成了不能倒下的那棵樹。在無限期的等待中咀嚼著人間百味。

想托舉一下子女，讓他們在激烈地競爭中能輕松一點兒；不想讓自己的后代跟自己一樣卷，然而，自己所能做的真的很有限。

等待依然如影隨形，希望子女的明天會比預(yù)期的好。

想照顧父母，讓他們在變老的路上不孤單?？吹竭^人老了以后的無奈，不想讓自己的父母因為衰老而失去尊嚴。然而，自己所能做的依然只是很少很少。一個電話的問候都不能保證每天一個，給父母的東西很多都要快遞小哥幫忙。

等待，依然是心底的碎碎念：等時間充裕，就會去陪一下父母。可是，年頭到年尾，能陪伴父母的時間真的少之又少。

想支撐一下老公，能為他安撫一下勞累的情緒；想呵護一下自己，能擁抱那些個一直堆放在墻角被冷落了多年的夢。這些，常常都是無解的。

仔細想來，等待如一條毒蛇，和自己死死地糾纏，從未離開過。

也正是因為心中有了等待，才讓自己有了奔波的動力，才練就了了抗擊風(fēng)雨的能力，才有了在溝溝坎坎中不迷失自己的勇氣。

那么多期待的眼神，那么多需要扛起的責(zé)任，都在告訴自己：不可以失去動力。

等待的過程是寂寞的，有時候也是無奈的煎熬，當期待的結(jié)果翩然而至，滿足和欣喜就是最好的獎牌。

等待后的擁有會屏蔽掉所有的焦慮，那一刻，真的很開心。

記得那天，我從快遞的小哥手里接過碗蓮的種子，迫不及待地打開，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碗里，盛上水，放在了陽光充足的地方。

第一次感覺到：這花，是我的希望。我欣喜：自己的期許實現(xiàn)了一步。

說心里話，這是我第一次有意識地想養(yǎng)花，想看著它發(fā)芽、開花，想觸摸被自己精心呵護而成長起來的那種美好，安放心底的一個夢。

從遇見到熟悉，這幾位同頻的朋友是那樣小心地在意我的需求，不讓我的自尊架空。一點一滴，深深地溫暖著我，讓我看到了喧囂之外的寧靜和坦然。

我種上了我的碗蓮，放在身邊，觀察冷暖，靜待花開。為一份情，動了一顆心。

家里養(yǎng)的花一直都不少，那些花，都是為了裝飾房間才去侍弄的，至于花開與不開是季節(jié)的事兒，我從來沒去想過，也沒有因為花開花謝有過情緒上的波動。

花開時，我會樂見它們的如約而至?；ㄖx時，我會坦然它們完成了自己的花期。至于深層的想法，我從來沒有過。

對于這碗蓮，我想?yún)⑴c它生長的整個過程，擁有它是我一念起后的期待，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用心去觸摸一份生命里的珍貴，想看看碗蓮綻放后的妖嬈，想擁抱一下那種從心底想要的柔軟和美好。

我沒有“獨愛蓮”的雅興和修為，但是我知道：擁有，是生命饋贈的奶酪。

尤其是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才更深切地明白：這奶酪是友情，是親情，是愛情。

無論哪一種情，講究的都是雙向奔赴。要知道：除了父母親情，誰都沒有義務(wù)對你好，特別是在這個路遙馬急的人間，有人肯為你停留，為你撐傘，陪你度過暗淡的時光，是上天恩賜的福分。

帶著執(zhí)著的希冀，我擁有了我的碗蓮種子。

碗蓮種子在我放入水中的第二天就發(fā)芽了，我端詳著那裂開了一道縫兒的種子，欣喜不已，透過縫隙，看到了綠意，就像襁褓中的嬰孩兒，睜開了眼睛，偷窺外面的世界。

碗蓮的嫩芽在我工作的時候，在我吃飯的時候，在我睡覺的時候，悄悄地鉆出了種子殼，在碗里舒展開去，我每次去看，都那么神采奕奕地努力地生長著。

一周過后，細細的蓮莖已經(jīng)有一尺多長了，上面頂著一個一厘米長的窄窄的花骨朵，蓮莖在碗里相互纏繞，最頂端的部分都高高地昂起，就像探出碗的小腦袋。

看著三十個花骨朵，爭先恐后、又互相映襯的肆意的模樣，我的心被狠狠地暖到了。

這跟同頻朋友何其相似，彼此都努力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給對方，都在精進，都在努力提升。

我的心里甚至想:花不要開得太急，這孕育的過程同樣讓人心動。

半個月后，一覺醒來，我發(fā)現(xiàn)碗蓮開花了，粉色的花托，四周鑲嵌著白色的花邊兒，被綠色的嫩莖托舉著，就像一碗豐盛的花的菜肴，怎么看都是美的，怎樣聞都是香的。

綻放的碗蓮，讓我體會到了不疾不徐的美好，觸摸到了順其自然的灑脫，這期間，我等待著，卻沒有焦慮。

碗蓮花開，讓我感觸到：如果對于我們擁有的每一份感情，都能在開始的時候，就用心去呵護，不去奢望太多的附麗，那么，一路走過以后，真的會收獲最真的感動。

心里期望著美好，并為這個美好的到來坦然地努力，不刻意，不勉強，不失落，沒了急功近利的假精致，沒了患得患失的真頹廢，一切都是剛剛好。

太多無法用文字表達的期許交給我的碗蓮，我只想借助每一個花瓣去停靠我心的小船。

此刻，深深的感恩：花開滿碗，我心如蓮！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