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歲月

——母親節里憶點滴

 

作者：佟永訓

 

（一）那一次 母親哭了

 

記得那是我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離家很遠，大約有三公里。農村的土路，趕上雨季，很多地方泥濘。那天，我剛穿上媽媽給我做的新鞋，放學的路上，貪玩兒，不好好走，弄得滿鞋都是污泥，根本看不出新鞋的樣子了。

我很擔心媽媽罵我。

果然，我剛一進屋，媽媽先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腳，她神情很不好。不過，她沒罵我，她哭了。我知道我錯了。媽媽做這雙鞋，多不容易啊！那時候，家里窮。媽媽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攢夠了材料，又加工成硬底和鞋幫，給我做成了這雙鞋。結果，弄成這樣，她多心疼啊！她傷心啊！我知道，我錯了。我哄媽媽，她別哭……

我以為，我當時理解了媽媽。可今天想來，我又錯了。媽媽是心疼鞋嗎？是，但又不全是。媽媽是傷心我不理解她的苦心嗎？是，但又不全是。她竭盡了自己的所能，為自己的兒子做成了一雙新鞋。她多么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子穿著這雙新鞋，走進家門啊！那一刻她該有多么幸福啊！要知道，在那個時代，這雙鞋耗費了她多少心血，寄托了了她多少對兒子的愛啊！說不定，當兒子穿著她親手做的新鞋去上學的一整天，她心里都洋溢著這種幸福感。可是……

母親啊，做兒子的理解你嗎？我真地理解了母親的愛嗎？

 

（二）母親懷里的最后一次溫情

 

我記不得那一天因為什么我那樣高興。我一進家，母親看到我，由心往外樂。她當時正坐在炕邊上，也許她正在等我回來。我心里一熱乎，一頭扎進母親懷里，母親也順勢撫摸著我的頭。我當時也應該過十歲了，已經有一些年沒這樣與母親昵了，何況我下面還有小妹妹。我當時有點兒不好意思。都半大小子了，還這樣撒嬌！我想離開，可我禁不住躺在母親腿上的那種誘惑和母親溫柔地撫摸。這種感覺是那樣地舒服，又是那樣地遙遠，似乎又回到了幼年。我偷偷地傻笑。我偷眼看了一下母親，她也在憨笑。她滿面都是一種幸福和柔情。她似乎也不想讓我離開。她的手不斷地撫摸著我……

這些年了！母親的手好像一直在撫摸著我。母親啊，我多么想一直依偎在你的懷抱！

 

（三）兩個大鴨梨

 

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參加工作了，并有了個小兒子。 一次我從外地辦事回來，買了兩個鴨梨。梨很大，外相也好看。可我只能買倆個，因為我沒錢。我和愛人兩個人上班，每月只能掙幾十元。兒子上小學不說，父母在我這里養老，既沒戶口，又沒有養老金。這兩個梨根本就沒有我和愛人的份兒。

我一到家，就高高興興地把梨拿了出來。母親很開心，接過了梨，開心地說：“我和你爸一人一個？”我稍一遲疑，我說“我就買兩個。你和我爸吃一個，給孩子留一個。”母親“嗯”了一聲，只接過去一個……

這件事很平常，就像平常的日子一樣，平平常常地就過去了，平常得似乎留不下印記。可我卻無法忘懷母親當時的一生“嗯”。我為什么不把兩個梨都給父母呢？讓他們感受到兒子滿滿的孝心和親情。他們舍得吃嗎？他們會把最好的一個留給自己的孫子。可這樣，就是他們自己給的，是他們自己釋放出來的愛！他們會從中感到一種幸福。而他們從兒子手里接過來的又同樣是滿滿的愛，這又是一種幸福。這種三代人之間的幸福傳遞，卻讓我無意中的一種安排給毀掉了。我理解了父母的感情嗎？我心里究竟對父母存有多少愛？

我感謝母親節的到來。是這個節日促使我追懷母親，反思自己。孩提時候，我不太懂事。成人之后，既是為人之子，又是為人之父。相顧兩難全。直至今天回想起來，才發現失去的歲月里藏著自己很多的無知，很多的自以為是，很多的對父母的不理解。作子女的，我們究竟欠著父母多少愛？我們真正明白自己的時候，內心里又有多少愧疚、自責和失落？

時光荏苒，往事如風。那風里奏著歲月的歌。那歌里唱的是苦還是甜？……

我的心禁不住地涌動，驀然涌出幾句詩來：

 

母親永遠是支歌

遠去時光故事多

多少相思追悔淚

夕陽夢里向誰說

 

作者信息：佟永訓，筆名隨心，中華詩詞學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錦州作家協會會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