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僧——倉央嘉措
作者:王國成
走進布達拉宮,你的詩意,就撲面而來。
經殿香霧中,你閉目誦經,指尖輕觸轉經筒的銅紋。你是雪域最大的王,卻也是拉薩街頭最孤獨的情郎。15歲那年,你從門隅的牧歌少年被推上活佛之位,從此困于金頂紅墻的囚籠。你的前半生,是門巴族山野間自由的風;后半生,卻成了政治與信仰博弈的棋子。你說: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佛經的梵音與情詩的絮語,在你心中交織。你曾試圖,以佛法化解情愫,卻在瑪吉阿米的酒館里潰不成軍。黃教戒律森嚴,禁止僧侶沾染情愛,但你偏要以凡人之軀觸碰禁忌。你寫下:“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句詩,道盡了你一生的掙扎——佛法的莊嚴與愛情的熾烈,如同雪山與烈火,注定無法相融。
有些事,是難以自拔的。前些時間,我還與一位文友探討,到了我這把年紀,我一不寫詩,二不給人做詩評,因為,我已經沒有激情。但是,你的情詩與禪意,是愛的另一種修行 。你的詩,是情詩,亦是禪詩。你以紅塵為道場,將愛欲化作修行的偈語。在《那一天》中,你以時間的維度層層遞進,將對愛情的執著推向極致: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這里的“你 ”,既是具象的瑪吉阿米,亦是抽象的佛性。你借情詩之名,叩問生命的終極意義:愛是修行的一部分,還是修行的阻礙?
你的《十誡詩》,則以決絕的假設,反襯現實的無奈: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這十重“最好”背后,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壯。你的詩,從不回避痛苦,反而在痛楚中提煉出超越生死的詩意。
在八廓街的黃色小樓瑪吉阿米里,你化名宕桑汪波,與瓊結姑娘達瓦卓瑪相遇。她的笑靨,如東山頂上的月亮,照亮了你黯淡的宿命。你寫下:在那東山頂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輕姑娘的面容/浮現在我的心上。這段愛情,注定是悲劇。活佛的身份,讓你無法與愛人相守;政治的風暴,更將一切推向深淵。當拉藏汗的士兵順著雪地腳印找到瑪吉阿米的居所時,你的世俗歡愉戛然而止。瑪吉阿米被處死,而你被押解進京,最終消失在青海湖的迷霧中。民間傳說,你隱姓埋名,后半生以牧人身份續寫詩篇;史書則冰冷地記載:“25歲,圓寂于青海。”
你的愛情,成了雪域最美的傳說,而瑪吉阿米的名字,從此與轉經筒的嗡鳴、酥油燈的微光一起,成為藏地永恒的符號。
你的詩,表面是情語,內里是禪機。你讓愛情與佛法在詩句中對話,揭示了一種獨特的生命哲學。《那一世》中,你以輪回為鏡,照見愛的本質: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喜樂平安。此處的“飛升”,不再是宗教的解脫,而是以犧牲自我,成全所愛,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慈悲。
300多年后,青海湖畔的油菜花依舊連天盛放。人們傳說,你的魂魄化作花間的風,年年歲歲守候著未竟的諾言。你的詩,被譯成數十種語言,在雪山、草原與都市中傳唱。
你的一生,如曇花一現,卻以短暫綻放照亮了永恒的人性命題:在信仰與欲望、責任與自由之間,人該如何自處?你的答案藏在一首首情詩里,愛不是修行的對立面,而是通往覺悟的荊棘之路。
你的詩,見證死去活來的愛過,是雪域高原最溫柔的反叛。你以情入佛,以詩證道,在矛盾的裂縫中,開出一朵帶血的蓮花。你的愛情,從未被時間打敗。那些詩句,至今仍在經筒的轉動聲中,輕輕訴說一個關于自由與信仰的古老寓言。
文:首創;圖:自拍。
作者簡介:王國成,寧波人,現居南京。1974年至1991年服役在海軍東海艦隊。1977年在《前線報》發表散文處女作《橄欖島上的金絲燕》。以后在《解放軍報》, 《人民海軍報》,《浙江日報》,《寧波日報》,《福建日報》,《文學青年》,《青春》等報刊雜志發表小說、散文,詩歌,評論數百篇。長篇報告文學《海上猛虎》,1988年由上海百家文藝社出版,20年后,中國文化出版社再版。作品先后獲得過特等獎,一等獎 ,二三等獎多次。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