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瑣憶:伙食(七)
柳邦坤
勞動強度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自然飯量大。可當時物資匱乏,我們的伙食水平自然很低。主食主要是粗糧,用苞米面蒸窩窩頭、發糕和煮粥,入學前就聽到這樣的順口溜兒:“林業中學伙食高,一天兩頓大發糕。”我們在校的兩年,一早一晚就是吃窩窩頭、發糕,熬白菜、燉土豆,幾乎沒有什么油水。中午雖然也是粗糧,但苞米碴子飯卻頗受歡迎。如果說窩窩頭和發糕難以下咽、不想再嘗的話,苞米碴子飯卻沒有吃厭。食堂主廚孫師傅把大碴子不是用來煮粥,而是撈干飯,即先煮,一定時候撈出再上籠屜蒸,去除水分。大碴子飯加蕓豆,口味好,飯軟糯,尤其是配上他炒的豬肉炒白菜片兒,美味可口。如能再品嘗也是一種回味,遺憾離開林中后,再也無緣吃到大碴子米飯。我親眼見到他炒菜,用鐵鍬當勺子、鏟子,在大鐵鍋里上下翻動,也勾芡,實際是溜白菜片兒,100多人的大鍋飯、菜,他竟然做出好口味,廚技高超,確實有一手。高中時代的飲食,還有我們的食堂,回憶有那么多苦澀,但也有一絲絲甜香。孫師傅做好飯菜,窗口有人專門賣飯,他就坐在食堂門口的長條板凳上抽煙歇息,孫師傅說話帶著山東口音,很隨和,也健談,我和他聊過好多次,他對我們這些學生也很關心。
如果說有改善生活,就是我們每月定量供應的一斤大米,孫師傅沒有給我們煮大米粥,而是半個月給我們做一次大米飯,是周日的午飯,配菜是燉牛肉蘿卜湯,大米飯限量,每個人不超過八兩,我們一頓其實吃不了這么多,但米飯稀罕,每次都會打回最高供應量八兩,大米飯、燉牛肉蘿卜湯實在美味可口,一般吃到剩二三兩就吃不動了,心想剩這一點兒也不夠下一頓吃,干脆就都造了吧,結果撐得直不起腰來。當時就是這點兒出息,也是由于平時的飯菜實在不好下咽、也無油水所致。后來學校把縣機關食堂的管理員梁師傅調過來,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食堂伙食并沒有顯著改善。
那時每到開學前,父母會給帶吃的,兒行千里母擔憂。當時也沒有什么好帶,多數人家都是給帶咸菜,主要帶碎咸菜,即把大頭菜、胡蘿卜等切成絲,再加入芹菜腌制,母親會用油炒了,也用肉絲炒卜留克絲,然后裝入罐頭瓶。帶上兩三瓶,吃一個學期。學校距離家鄉太遠,加上交通不便,我們北趟線同學,學期中間是不能回家探親的。父母還會給炒油茶面,用開水沖了喝,這是額外的補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需要跟上,但在那困難的日子里,別說營養,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那時秋冬季會有蘋果賣,品種有國光、黃元帥、紅玉等幾個品種,此外幾乎見不到水果,當然也很少有人舍得買。罐頭也算奢侈品,更沒有人舍得買。一學期買一兩回餅干或長白糕、槽子糕、爐果,那就是改善生活了。
那時的病號飯,最能滿足缺油少葷的胃腸。病號飯就是下面條兒,面條兒會加肉絲或荷包蛋,是熱湯面。不過要林場衛生所的大夫開診斷書,食堂以此為憑,才能做一碗面條。同學印曉華的父親就是大夫,不過很少有人利用這一層關系開后門,那時正值青春年少,很少會感冒發燒,也不會裝病泡病號,因此兩年時間,很少有同學獲準吃過病號飯。
為了嘗葷腥,也想法搜尋美味。一次,白天過河去干活兒,看到一個林場職工擋的亮子,傍晚利用夜色掩護,我們幾個男生去亮子上偷了幾條魚,魚是冷水魚花翅膀子(學名黑龍江茴魚),一位同學想起的招兒,找紙包上,到大水爐子處,放到火里燒,也沒有鹽面可灑,就那么吃,那魚特別鮮。同學文財說他會在冰封的河上鑿冰窟窿臥冰鉤魚,遺憾沒有和他去學鉤魚,說是不用釣餌,直接往上鉤即可。如果跟他學會鉤魚,也能聊補無多少葷腥之炊。宿舍里有幾個男生,有一天沒去上晚自習,把一個常去宿舍的流浪小動物套住燉上了。解老師剛好來檢查宿舍,有同學就給解老師夾了幾塊讓他嘗,說是兔子肉,解老師不明就里,吃了后說:“這兔子肉真香!”把老師給糊弄了。當時也是饑不擇食,不然不該什么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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