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瑣憶:情緣(十)
柳邦坤
離開林中,離開二站,輾轉多地,但離開的最初幾年一直沒有機會重回故地。以后母校搬到黑河,人去屋空,物是人非,就更沒有機緣回訪。畢業7年后,工作調動到嫩江縣北部礦區,從黑河到嫩江,或從嫩江回黑河,出差、探親,二站是必經之地,每次乘坐客運班車路過二站,都忍不住東張西望,看看那熟悉的山、熟悉的河,還有那闃然無聲的校園,有無限的感慨,也有些許無奈。車窗外,那棟[形教室兼教導處的平房,一點點消逝,消逝到只剩東側一端也即我們的教室。終于有一天,這殘留的一端也不知何時消逝的無影無蹤。
2018年乘車路過,終于有機會特意駐足停下,校園已無法漫步,腳下是木耳繁育場,到處是地栽木耳。也有幾棟塑料大棚,里面是掛袋木耳。如果不是林中人,誰也不知道這里曾經是校園。工人正在采摘木耳,一桶桶裝滿,運走,也是讓人欣喜的景象。與一位正忙著采木耳的、年過半百的女士交談,她爽快地說:我們的木耳好吃,給你們裝點兒嘗一嘗!隨后就裝了滿滿一塑料袋。聽說我們在此上過學,她說她爸爸就在學校食堂工作過。問了姓氏,她說姓梁,巧了,原來她是梁管理員的女兒!問了她父親,也問了掌勺的孫師傅,她說都已過世。不由感嘆時光的流逝,歲月的滄桑。
我們曾經參與建設的最后一座水庫,林場又重新修建,開發為旅游景點,水面寬闊,景色優美。水庫也養魚,還種植了荷花,名為月牙湖荷花睡蓮池。
林區的早期房屋,多數是板夾泥的,也有柈子垛的,我們教室的一大棟平房,應該也是板夾泥建筑,年久失修,自然慢慢坍塌,如果有人使用,可能挺的時間會長一些,五六十年應該沒有問題。如果是磚瓦結構,或是我們參與建筑的火山灰房,就能經歷時間更久。我們的宿舍就是紅磚房,所幸它還兀自存在著,是碩果僅存的林中校舍建筑。整座房子用白石灰粉刷,紅磚房成了白房子,上面書寫一行大字:鎖定目標 齊心協力 建綠色生態場……但由于沒有其他用處,也不知還能堅守多少年?如果愛輝區林業局用它辟建一個愛輝區林業歷史陳列館,倒是能物盡其用。
前年夏天回黑河,同學老印開車陪我一起回校園看看,才隔了五六年,母校幸存的唯一建筑物——我們的宿舍也蕩然無存,了無痕跡。來到河邊,靠近學校這一側的河岸生態植被有所損壞,已失去從前俊俏、生機無限的容顏。不過額雨爾河的水依然清澈、透明,她依舊汩汩奔流,最終會匯入黑龍江、匯入大海的懷抱。駐足河畔,依稀看到少男少女在河里洗澡、洗臉的情景,恍惚看到那青春的容顏映襯著河面,似乎聽見歡歌笑語聲在河畔回蕩。啊,那難以忘懷的日日夜夜!轉瞬之間,歸來已不再是少年,兩鬢飛霜,惟愿少年的夢想不變,初心不改,美好的記憶永不褪色,長留心間。
彼岸植被很茂盛,遙望后山,一片郁郁蔥蔥,我們栽植的樟子松,早已郁閉成林,長成參天大樹。我們開墾的后山坡那片農田,不知道早已退耕還林,還是依舊種植莊稼?駐足河邊,遙想從前。河山依舊,倏然白首。月牙湖荷花睡蓮池,似乎已無人經營、打理,不像一個景點了。幾棟木耳大棚不見了,也成為地栽木耳的用地,掛袋木耳都被地栽木耳取代。曾經人聲鼎沸的林業中學校園,徹徹底底告別人們的視野,還原成最初的原始狀態,當然不是雜草叢生,而是地栽木耳密布。眼前是木耳的世界,木耳的海洋。
我求學的兩年,恰是大興人工培育木耳的兩年。再回首,校舍已然全無,成為壯闊的木耳養殖場,我們當初參與創立的事業,沒想到在二站林場得到弘揚。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從砍木耳段,到創辦木耳菌廠;從木耳段木耳,到掛袋木耳,再到地栽木耳,這就是我們的高中時代,這就是林中在二站階段留下的唯一歷史印跡……
愛輝縣林業中學,在二站,共十年辦學史。1981年秋季遷至黑河市區,到1998年暑假正式撤銷停辦,總共二十七年的辦學史。沉寂,母校已成過眼云煙,正隨風飄逝;沉寂,在互聯網上,幾乎搜索不到她的任何信息。短暫,卻也曾輝煌;短暫,卻讓我們曾經的林中人終生難忘。我十五歲入學來到二站,
十七歲離開,在二站度過兩載高中時光,這里是我由少年跨入青年行列的驛站;是我,是我的同學,也是許多林中校友的青春驛站。
林中,我們一世的情緣。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