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阿婆的豆腐人生

 

羅里寧

 

趙阿婆以一百零幾歲高齡去世，一百零幾，這個幾，到底是多少，不及細問，也不用問了，因為這個幾是多少，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過了百歲，世上有多少人能活過百歲的？——聽到她去世的消息，除了惋惜，也憶起去看望她的往事。

趙阿婆家住摩天嶺。這個摩天嶺，是田東縣作登瑤族鄉南部一個村莊。她是村里最老的老人。那天，聽說摩天嶺有個趙阿婆，年過百歲還挺精神的，就慕名上嶺去看望她，想探究一下這位百歲老人，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我們上山的時候，她因為剛剛摔了一下，不得不坐在床上，人略顯清瘦，但氣色不錯，看見她，我們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已經一百零二歲。

作登瑤族鄉，在地理上可分為石山片和土坡片，摩天嶺正好介于這兩者之間，一半是石山，一半是土坡——天下叫摩天嶺的地方不少，大概都以高著稱，就如摩天大樓，比喻它的高一樣。可眼前這個摩天嶺，海拔不及八百米，何以也有“摩天”之稱？您可別小瞧了它，走上嶺去，有個郁郁蒼蒼的景點，倘若你在適當的時間碰到適當的天氣，放眼望去，能看到一片云海，漂浮在山坡之上，那是攝影家最愛光顧的地方，能拍出許多美不勝收的照片——云海之上，不就是天嗎？

趙阿婆并不是摩天嶺人，是在年輕的時候從作登街上嫁到摩天嶺村的——作登街是作登瑤族鄉政府所在地，從那兒嫁到摩天嶺，算是“下嫁”了——她對此并不在意，在嶺上過得踏實，過得有意義。她是這個村乃至整個鄉最長壽的人之一，她為什么會長壽，是我們最想要了解的。

早年的趙阿婆，在作登街上做米粉，是用手工在石磨上磨出米漿，在簸箕上蒸出薄薄一片，然后卷上餡的那種，也就是后來人們所熟知的作登“卷筒粉”——這種“卷筒粉”，至今仍為人們所熟知——趙阿婆正是做這種作登“卷筒粉”的老前輩。嫁到摩天嶺后，她看到這地方沒人做豆腐，村民吃豆腐，要到十多公里外的作登街上去買，這才琢磨起做豆腐來。這一做，就做到一百歲。她的長壽，可以說，是與豆腐有關，更是與做豆腐——勞動，有直接的關系。

老人家大半生，或者說幾乎一生，都在勞動。先是做米粉，后是做豆腐，推著一口石磨，不是磨大米，就是磨大豆。她興奮地對我們說，一百歲以前，她一直做豆腐，就這么磨啊磨，磨到推不動那口石磨了，才由她的兒子改用小機器打磨。以此判斷，辛勤的勞動和樂觀的心態，是趙阿婆長壽的兩個秘訣，豆腐只是這兩者之間的一個媒介。

做了大半輩子豆腐的趙阿婆，百歲以后因為腿腳的原因，行動不便，就不再做豆腐，由她兒子接班。我們在察看她兒子磨豆腐使用的小機器時，她安慰我們說：“我的豆腐好吃啊，如今交給兒子做，方子也交給了他，托共產黨的福，有了機器，磨豆不用那么費力了，但也要按方子做，保證豆腐一樣好吃，特別是村子脫貧了，村民的要求會更高。不過請你們放心，我們家的豆腐，口味不會變，周邊村的村民，也還會到這里來買我們的豆腐吃。”——趙阿婆五觀端正，性格開朗，笑起來好看著呢，她年輕時一定是一位“豆腐西施”。她的笑聲，也為我們詮釋了“勞動最美，勞動是健康之源”的根本含義。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