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燕表姐和她的老幺
作者:黎承木
清晨雨疏風驟,雨水讓空氣中都裹挾著那泥土的氣味,窒息極了,從三樓窗口往下看去,小巷全是奔跑的學生,爭吵聲,雨滴打葉聲,讓這自然萬物實在熱鬧得很,而此時在窗臺獨坐的我,卻愈發心生孤寂,忽而便有半個時辰,猛然驚覺龍燕姐已經很久沒見了,滴滴雨聲傳入耳,故人舊事伴清茶,腦海中竟也填滿了那個大大咧咧且愛笑的表姐。
龍燕姐,是幺舅舅的女兒,大我好幾歲,要是讓我說句真心話,我在小時候的印象中,并未有過這個表姐,她不像龍靜表姐一樣是我小學的班主任,讓我這么記憶深刻,反而在13歲的記憶里才思緒到這個愛笑,大大咧咧的表姐。
13歲的時候,堂大舅生病去世,我正在表哥家,吃酒席的那個晚上,一群人在那里洗碗,我路過表哥家那棵大銀杏樹下時,一個衣著時尚的青春女孩子喊住我:“站住,老幺,你還記得我嗎”,她伸手扯著我的臉,讓我鼻涕都快溜了出來,她的臉龐又靠近了我一點,燈光從銀杏葉中投射,讓我看清了她精致的臉龐連那細小的絨毛我都看得到清清楚楚,但是我第一眼,不記得了,第二眼稍微有點印象,但不太記得,我也是有記憶的,但是零落得很,母親接過表姐的話:“這是你表姐,龍燕表姐”,我認真的看了第三眼,我記得特別清楚,這就是龍燕姐。
表姐放開扯著我臉的手“老幺都記不得我了,可能是離開家太久了”,她轉頭笑著對母親說“孃,我們幾姊妹到你家的時候,承木還給我們搬椅子坐,現在都忘記我了”,舅媽打趣道“你去的是啥時候?他多大?”我看著這個扯著我臉的表姐,撒腿就跑開了。
從那以后,也是多年未見到表姐,那時候也不知道她每年都在忙些什么,總是不回家,我也在小鎮讀書那段時間經常去舅舅家,大多數是沒有見到這個表姐,直到在時光的沖刷下,我再次在銀杏樹下見到這個大大咧咧且愛笑的表姐時,她已經是要結婚了。她笑著向我招手,問“老幺,還記得我不?”這時的我身高也長了,記憶也深了,我說“最美的龍燕姐”她笑著,那雙眼都要瞇起來了,手搭在我肩膀上高聲說“放心,這次,不扯你的臉,因為你已經記住姐了”。
她嫁的夫家,我也就去過一次,那時正好我在縣城讀高中,母親說,來龍燕表姐家吃飯,因為那時候表姐有了孩子,我也要做表舅舅了,我跟貴深表哥過去的時候,又見到了那個大大咧咧且愛笑的表姐,她躺在沙發上帶著頭巾,一副做月子的模樣,她輕聲問我“老幺,還記得我嗎?”,我笑著說“龍燕姐”
暮然回首,表姐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內心想,因為我見她的時候,是最芳華的時候,此刻怎么頭上也生出那顯示蒼老的,讓旁人都覺得煩心的白發,這是多年后在龍鳳表姐的孩子韋微的成年禮上我再次見到了那個大大咧咧愛笑的表姐,這次她沒有開口問我“老幺,你還記得我嗎?”,反而很平靜的問我“老幺,你回來了,”,我愣了一下,平素俗氣得很,卻笑起來賽過太陽,柔過晚風的表姐,我沒有見到了,她變得也少言寡語了。
再和表姐分別的時候,我才知道,表姐在婚姻的泥潭中掙扎了很久,那天的天空是灰蒙的,我橫豎看不清楚這灰暗的天空,大抵是淚珠晶瑩了我的雙眸,我返回舅舅家的時候,我依舊在那棵大銀杏樹下,我摘下一片銀杏葉,本想著夾在書本上帶走,卻不知上面有一只蜜蜂,蟄得我心疼,眼淚掉落,在淚滴的熒光中我又看到了那個青春年少的表姐,她還是大大咧咧且愛笑的。她又得問上我一句“老幺,你還記得我嗎?”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直白的語言來跟表姐回話的,因為在第三眼的時候我便記住了。
此刻窗前雨停了,樹間隙的風好像零零碎碎的說些什么?我又聽到了樓下的人家,有一個小女孩子在叫另外一個玩球的男孩子“老幺,來玩”,猛然驚覺,是龍燕姐叫我的那句老幺,后面我沒有問她為什么總是叫我“老幺”,我想是母親就叫舅舅老幺,她也叫我老幺罷了。
作者簡介:黎承木(筆名梅芳映雪):作家,詩人,獨山縣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散文集《沁人雜選》,短篇小說《嗨,我的白牙女生》,連載小說《時光深愛的青春》。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