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書,名叫《十八灘文化》
郭志鋒
題記:贛有“十八灘”,萬安占九灘,最險名惶恐。故稱萬安文化為“十八灘文化”。
打開《十八灘文化》這本巨著,迎面撲來的不僅僅是飛流險灘,不僅僅是郁郁蔥蔥的參天古樹,還有一位位歷史巨人向我們款款走來。瞧,他們或飽讀經書、吟詩作賦,或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或創辦書院,點燃圣火……哦,一部《十八灘文化》,吸納了多少歷史的云煙,留存了多少文化的傳奇!
這本書,以千年歷史為時間經線,以贛江十八灘為地理緯線,以豐富的名人詩賦、書院理學、宗教鄉俗及其紅色革命、綠色山水為內容,建構了其所獨有的科學嚴密的文化體系,非但具有深厚的內涵、鮮明的特點,而且具有一定的表現形式和文化品格,值得細細研究和品味。
走進這本書,就是走進千年的歷史,就是走進萬安文化的深處……
一
想像著手里捧著這本巨著,心里竟有沉甸甸的感覺。恍惚間,我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時空,透過一層層歷史的書頁,梳理出“十八灘文化”一路走過的脈絡,一路走過的輝煌。
沿贛江北下,從贛縣至萬安,百余公里的水路,竟有十八個險灘。古代詩人吳興祚曾有感而發:“怪石觸舟怯,飛濤驚夢寒。曾問三峽險,不似此行難”。其中最著名的當屬第十八險灘,那就是地處萬安古城觀瀾門外的“惶恐灘”。此灘最深、最奇、最險,先有蘇軾賦詩嘆曰:“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灘頭一葉身。山憶喜歡勞遠夢,地名惶恐泣孤臣。”后有民族英雄文天祥在此揮筆寫下千古名句:“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民間亦有流傳:“惶恐灘,鬼門關,十船過灘九船翻。”其實,圍繞贛江“十八灘”,特別是針對萬安境內的九個險灘,千百年來,已留下眾多詩詞歌賦。如楊萬里的《過皂口》、《過百家渡四絕句》,朱熹的《野館》,周敦頤的《香林寺唱和詩》,趙抃的《惶恐灘》,文天祥的《過萬安縣》、《題凝祥觀》,彭汝礪的《萬安道中》,戴復古的《游五云閣》,郭師元的《云洲》,樂雷發的《金灘》,辛棄疾的《書江西造口壁》,解縉的《過十八灘》、《疏源詩》等等,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灘頭文化,這些美麗的歷史篇章,使萬安的“灘頭文化”古今傳頌,聞名遐邇。
當我的目光投向一座座富麗堂皇、氣宇軒昂的道觀廟宇時,我看到了一個個束發盤髻、身穿道袍的道神仙姑,乘舟北下,渡水越灘,走向萬安。東漢年間,張道陵天師登上了江邊的東華山,在此修身煉丹,創立了道教正一派。東晉年間,葛洪也來此修煉,一時聲名大震。道家許真君亦曾來此修煉,為當地百姓治病,譽滿江西。元末道士許月評重修東華寺,更名東華觀。清同治《萬安縣志》載:“洪武中寇至,道士彭九萬禱神御之,寇不敢毀。” 最為著者為萬安縣城內的精修觀,為唐開元間道士李善珪所創,宋宣和初,元陽趙真人嘗居其中,研修遁甲步玄之術,聲名大噪。
在《十八灘文化》,“書院理學”應占有相當的頁碼。據考證,萬安的書院,最早的為宋代的昂溪書院和龍溪書院。至明朝,在橫塘建有橫溪書院;清朝康熙間,縣令王圻在龍溪書院舊址建濂溪書院。講學的老師也多為名賢大儒,如歐陽修、劉辰翁曾在昂溪書院(即九賢寺)講學,隨后程伯淳、程正叔曾在此宣講太極理學。朱熹曾到云興書院講授理學,并題“云興書社”匾額。文天祥曾游學于贛江邊的鰲溪書院,并題“鰲溪書院” 匾額。此外,還有南岳書院、經館書院、文明書院、大蓼書院、新華書院、瑞非書院、武舉書院、銀塘書院等二十余所。講學之風,尢以明朝為盛,萬安因此人才輩出:如劉廣衡、劉孜、劉玉、張鳴岡、郭宗皋、劉士禎等都曾官居尚書,劉愨、王從順、周賢宣、朱維京、蕭乾元、羅良、張雨、黃紹杰等都是聲譽一時的大學者。
二
《十八灘文化》還是一本有聲音的巨著。一打開,就能聽到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聽到轟轟烈烈的槍炮聲。
早在1277年,文天祥舉兵勤王,就在惶恐灘頭與元軍進行了生死抉戰。贛江的水從宋代一直流到了近代,流逝的是時間,不變的是不屈不撓的戰斗精神。 1928年,革命先驅曾天宇、張世熙、劉光萬等領導數萬農軍,從四個城門向縣城守敵發起了武裝暴動。經過幾小時的激戰,鮮艷的紅旗終于插上了“惶恐灘”邊的古城墻頭,江西省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隨即宣告誕生。就在這樣的戰火洗禮中,康克清、王輝球、鐘漢華、匡裕民等一大批喝著贛江水、唱著十八灘號子長大的萬安兒女從“惶恐灘”頭出發,踏上了革命的道路,爾后相繼成長為共和國的脊梁和支柱。鮮血染紅了“十八灘”頭的江水,也染紅了“十八灘文化”,使她變得更加光彩奪目,并賦予了她一種歷史的溫度。
“吉州南上水環灣,十八灘頭是萬安。來客莫言萬安惡,萬安無數好青山”。正如詩歌所言,沿贛江下萬安,張目四望,無不青山綠水,一派生機勃勃。特別是1995年萬安水電站建成后,險灘變通途,贛江沿線更是青山逶迤,白鷺游弋,成為千里贛江最美的一段。而耳邊,此刻傳來的卻是一陣陣簡潔明快、幽默動聽的萬安山歌聲。原來世代生活在江邊的萬安人民,自古勤勞智慧,故流傳下豐厚的民俗傳統,其中有客家風俗、歌謠傳說,還有眾多的鄉間習俗。如著名的跑馬燈、兒郎燈,麒麟獅象燈等燈彩表演,就曾風靡一時,傳承至今。
三
我的腳踩在了贛江灘邊的鵝卵石上,兩腮濺滿了從江中飄蕩而來的水滴,只覺得一片沁涼。我知道,《十八灘文化》這本書,如今還寫在江中、寫在水邊,寫在一千多年的歷史里。
《十八灘文化》既是一部巨著,已將灘頭文化、理學文化、道教文化、書院文化、民俗文化、革命文化和水電文化等融為一體,裝訂成冊,作為她的表現形式,她的血和肉;更是一幅歷史的山水長卷,已徐徐展開在崇山峻嶺之間,鋪張在綠樹紅花之中。這幅山水長卷一畫就是一千年,一展就是一千載。
讀《十八灘文化》,能讀到她的篇章結構,讀到她的發展脈絡,更能悟出她的內涵和精神。縱觀這部歷史文化巨著,集中表達的不過是一種人生態度,一份社會責任。從當年過灘的艄公身上可以看到這種精神,從文天祥、辛棄疾身上可以看到這種精神,從曾天宇、康克清的身上也可以看到這種精神。無疑,這種精神就是不畏艱險、勇往直前,就是忠誠剛毅、不屈不撓。
讀《十八灘文化》,能讀到她的紅綠七彩,讀到她的千山萬壑,更能悟出她的人格質地和文化品性。她和廬陵文化一脈相承,尊師崇文,正義凜然,既有村姑的純樸,又有學者的傲然。她像是散落在江邊、灘頭上的千萬顆珍珠,串起來是一道虹,連起來是一幅圖。
如果說十八灘文化是具象的,那么你就能從造口壁、古城墻、古榕樹、惶恐灘、康克清舊居等地尋找到她美麗的足跡;如果說十八灘文化是抽象的,那么你就能從十八灘的吟詠中、從元宵唱船的歌聲里、從玻璃紅鯉魚的傳說中、從纖夫勞作時的號子里等處尋找到她曼妙的身影。
打開吧,打開《十八灘文化》這本巨著。打開她,你就打開了一個寶庫;打開她,你就打開了一個多彩的世界。請你打開吧,打開她……
(原載《井岡山報》,后選入《古色萬安》一書)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