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寶（三）

 

作者：董印選

 

秋天的九月，巖寶三歲了。今年盛夏之際，曾回老家小住。祖孫情意濃，樂不思長安。最明凈的時光，很純真的憶念。

 

巖寶每天都要問：爺爺你上不上班？爺爺別上班，在家陪我玩。當然挽留未果，無奈搖手道別。到了下班時間，巖寶趴在四樓窗口等候，看到爺爺身影，高興大喊大叫：爺爺！爺爺聞之即應，如飲甘飴，跑步上樓。

 

正要開門，門從內里打開，巖寶走出相迎：我給爺爺開門！孩子像一頭歡快的小鹿，如一朵盛開的葵花，喜眉笑眼的看著爺爺。爺孫相見甚歡，疲憊頓時消散。

 

巖寶貪吃零食，灑漏到處都是。爺爺調侃說：巖寶吃鍋巴，不光嘴巴吃，也給鼻子吃，也給臉蛋吃，也給腳丫吃。巖寶立即補充：也給沙發吃，也給茶幾吃，也給地板吃。

 

巖寶優雅的掀翻了瓜子罐，優雅的拉過爬行毯要修路，又優雅的拿來了掃把簸箕打掃衛生。卻一邊掃地一邊說：我好辛苦呀！勤勞的巖寶寶。

 

午飯吃的細長面條，一撮又一撮光滑面條從碗里吸入口中。巖寶看到爺爺吃飯，大喊起來：長胡子老爺爺！爺爺有胡子，但不長，面條作了彌補。

 

給孩子做飯喂飯、洗澡洗衣，總算忙完。奶奶打趣說：臭寶。寶寶糾正說：香寶。爺爺跟著叫：臭寶。寶寶又糾正：香寶。爺爺笑了：好吧。

 

爺爺困于午休，打盹之際，腳心奇癢。睜眼一看，正是巖寶，黑眼睛像葡萄，小表情很得意。見爺爺睜開眼，撒腿跑出房間。

 

巖寶說：我是螞蟻寶寶，你是蝸牛爺爺，我們倆一起抬沙發墊。爺爺說：可是我不想當蝸牛。寶寶說：那你就當大象爺爺吧。

 

爺爺隨意哼唱，巖寶追問歌名。爺爺即興篡改《捉泥鰍》歌詞：巖寶寶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巖寶大叫：不去不去我不去。

 

爺爺說要去檢查身體。巖寶急忙問：身體怎么了？爺爺解釋說：就是正常體檢，每年都有一次。巖寶松了口氣，這才接著去玩。

 

爺爺給巖寶講道理，巖寶靜靜聽罷，只吐出兩個字：傻話。亳不猶豫，柔順絲滑。讓人哭笑不得，無言以對，不知所學何來。

 

爺爺揭開肚腹衣裳散熱，巖寶看見馬上制止：不許亮肚皮！爺爺慌忙放下：為什么呀？巖寶笑答：摳你肚臍眼。送爺爺回房間睡覺，以手拍床示意爺爺躺下，臨走時叮嚀一句：爺爺記得蓋好肚子。

 

巖寶用他無堅不摧的玩具刀，將盤中的兩牙西瓜剁的稀碎，并且瀟灑的丟在地上。爺爺拿來拖把打掃，拖把卻被巖寶扔于床上。爺爺慌忙撿起，又被巖寶拿起噴壺灑水。防不勝防，不如不防。

 

每晚刷牙時，巖寶可看視頻，椰子榴蓮仙人掌，最愛觀看砍香蕉。香蕉樹不是樹，其實是大型草。采摘后斬斫，待來年重生。曾有一段時間，巖寶念念不忘：你是香蕉樹，我們做游戲。爺爺站立舉手充當香蕉樹，巖寶展臂模仿刀具來伐木。出手克制，點到為止。

 

雨后草地有積水一潭。巖寶手執鐵鏟，鄰近挖一淺坑，又修渠引水至此。起初中規中矩，后來場面失控。先是泥水四濺，再是泥巴亂飛，追著爺爺涂抹，爺孫變成泥人。欲捉巖寶洗手，怎奈抓他不住，偏要一身水兩腳泥而歸。經過簡單換洗處理，泥猴子又變了小孩哥。

 

爺爺喜好簡凈，故慣于留短發，不受窗前對鏡梳理之羈絆。奶奶兼職家庭發型師，給爺爺推頭后，巖寶奪了電動理發器，追著要給奶奶剃頭。奶奶慌忙左躲右閃：我是女生，不理發。巖寶解釋說：很快就好了嘛。奶奶：我只剪發不理發。巖寶又去拿剪刀。爺爺抱娃下樓玩，這才轉移視線解了圍。

 

爸爸媽媽和巖寶分居兩地，自然分外牽掛，于是安裝監控。然而時值伏暑，時常汗流浹背，換洗衣物頻繁。“蓋鏡頭！蓋鏡頭！”巖寶出浴，裸著全身，抓過一塊方巾，沖到鏡頭前，急忙去遮蔽。

 

游覽渭河，涼風拂面。水鳥出沒，花草茂密。爺爺手指蘆葦，向巖寶講解。巖寶脫口而出：蘆葦和竹子很像！爺爺驚喜，對奶奶說：這趟沒白來。

 

釆回一束野花，置于瓶水養護。爺爺悄移至窗角，巖寶返回追問：我的花呢？爺爺語于巖寶：天黑了，花也回家了。巖寶問：家在哪里？爺爺答：渭河灘上。巖寶說：瓶子也是它的家。

 

奶奶的拖鞋損壞，巖寶看見說：我長大了給你買拖鞋。晚上臨睡前，巖寶拿過奶奶水杯，倒滿水，放床頭。奶奶很舒心，再累都愿意。

 

爺爺忙掃地，奶奶在指揮：沙發底下還有碎屑，打掃標準不能過關。被巖寶聽見，拿過長竹竿，趴在沙發旁邊，伸頭撥出垃圾。巖寶問奶奶：看我能不能？得到肯定后，一臉小傲嬌。

 

天氣忽冷忽熱，穿衣薄厚難定。爺爺就發牢騷，嫌棄太過折騰。奶奶忙叮囑：早晚溫差大。巖寶正在玩，當即答腔道：秋天來了。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又深以為然。

 

巖寶玩積木，奶奶去做飯。爺爺忙拖地，叮囑著巖寶：地上很濕滑，走路要小心，可別摔倒了。巖寶回答說：謝謝你提醒我。

 

巖寶多圖書，嚴控看視頻，玩具可車載。但最愛聽的，卻是《巖寶的一天》。標題雖然不變，內容每天不同。講述人是奶奶，時間是臨睡前。巖寶或者補充細節，或者解讀感受，沉浸式回味，經久不厭倦。

 

爺爺說：我們大家都喜歡巖寶寶。巖寶問：瞎搗亂的時候喜歡不喜歡？爺爺說：那就不喜歡了。巖寶說：不喜歡不行。

 

只有捧起奶瓶時，才知他還是幼兒。巖寶在喝奶，爺爺說：娃呀，商量個事唄。巖寶問：商量啥事？爺爺說：咱啥時候能戒掉奶呀？巖寶說：啥時候都不戒。

 

巖寶問奶奶：你開心不開心？奶奶說：開心。寶寶又問爺爺：你開心不開心？爺爺說：開心。寶寶高興的笑了：你們開心，我也開心。

 

曾有一段時間，巖寶總愛說：我的家里好溫柔喲。奶奶連忙提醒：不是溫柔，是溫馨。雖經耐心糾正，依然難免重復。與改不過口相同的，還有穿鞋不論反正。

 

爺爺和爸媽每天上班，奶奶長年照管孩子。但凡提及孫兒，奶奶就很感慨：巖寶睡著了，世界安靜了。巖寶醒來了，世界喧鬧了。

 

【作者簡介】董印選，楊凌作家協會首任秘書長，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著有散文集《獨步風塵》《快刀瘦馬》《花開手指間》，入編多部文集，榮獲中國當代散文獎。原蘭州軍區政工網特約記者，退役軍人事務部宣傳工作先進個人，中央宣傳部學習強國平臺“學習之星”。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